“你喝醉了。”我说。
她抢进门来,住地上一坐大叫:“尊!你出来见我。”
我看她披头散发,脸上的化妆品一搭一搭,眼泪鼻涕。
我去扶她但是她很重我拉不起来。
“君平,你到沙发来坐下,我替你抹一把面,你喝口水。”
“好不要脸,猫哭老鼠,你叫尊出来见我!”
我没奈河去敲书房门。“尊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尊在书房里冷冷的说:“谁叫你放了个疯婆子进来?被限她十分钟内离开,否则我打九九九报警。”
我真没料到尊会说出这么绝倩的话来!转头看君平,她脸上煞白,至今她是死了心了。
“何苦呢,君平。”我说。
啊,君平,曾经是你的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也不表示永远属于你。
她并没有醉得我想象中的地步,她颤巍巍的站起来,指看书房说:“尊,你有种,我先把电话摔烂了再说。”
尊冷冷的隔着门说:“你试试看我书房的电话跟客厅的电话并不同号码,我早已通知你家人来接你回去,你少胡闹。”
君平看看我,眼泪直流下来。
我说:“君平,事到如今,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我……我……”
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是你要跟他离婚的,是你觉得他配你不起,是你一手结束这段婚姻,如今你怪他,是不公平的,过去的事算了,你好好的回去吧。”
“男人——”她泣不成声。
“君平——”
这时门铃又响起来。
尊在书房中骂:“半夜三更,我们住看自己的屋子,交着房租,给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来噜苏,开完一次门又开一次,疯了。”
我去开门,是君平的兄嫂。
她们理亏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指一指君平,我说:“带她回去吧。”
他们两人一手夹起君平一边臂膀,把她抬出去。
“对不起。”临走时又说。
我都忍不住加一句:“我们明天还要上班的!”
君平两兄嫂面面相觑,红看脖子走出去。
我觉得很惭愧。我不能帮君平。
尊开门出来。
我说:“你的态度怎么这样坏?”
“我们不要为这个人与这种事吵架好不好。”尊说。
“你太恶劣了。”我说:“到底是你的前妻。”
“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他回到房间,熄了灯。
我把客厅收拾好,不想他明天见了心烦。等我进房间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我没有睡,也不觉疲倦。
作为一个女人,我不是不同情君平的,虽然她咎由自取但是尊的确冷酷过分,他仿佛在报仇似的。
他既然睡着,就不想再叫醒他。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他没有动,我洗睑淋浴做早餐他忽然在我身后吻我脖子,我早忘了昨夜的不快。
吃完早餐,他送我去上班。
中午我到医务所主,护士微笑若说:“恭喜你太太,你有孕了。”
我转动看手指上的白金戒,高兴得很。书房可以变为婴儿房,我们必须请一个女佣来照顾婴儿,平时生活节省些,况且尊有的是升职的机会。
尊接我下班的时候,我把这个好消息宣怖出来。
尊一呆,把车子猛地停在一边,后面的车号计成一片。
“阿利路亚!”他欢呼把我紧紧拥抱。
我说:“快开车吧,交通警察要来了。”
回到家中,尊一直忙个不停,计划把书房改造,计划替孩子买小床!如果生个女儿,叫什么名字,如果生儿子,又该叫什么名字。
直兴奋了半夜。
我觉得尊是个好丈夫,他爱护我,他负责任,无论经济上与精神上都可以倚靠他。为他生孩子,孩子不会吃苦也可以得到优秀的遗传。
我不懂得为什么君平看不起尊。
我说:“每个人都做父亲,就是你特别紧张。”
尊笑。
我觉得我们的婚姻是再愉快也没有的。
君平的要求实在太离谱,她个性太自我中心,我认为她跟任何人在一起都不会愉快。她不会晓得“自己活,让别人也活”的道理。
尊淡淡的答:“她一向很会打扮,人也长得好看。”
我很高兴我不愿意尊心中有恨。
可是他接下去说:“但看人不能看外表。”
不过尊还是有进步,至少他现在可以客观地提到君平。
他对我说:“只有你,里子与面子一样好看。”
“别肉麻。”我白他一眼。
“句句是真,找若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我的腹部逐渐隆起,尊说怀胎十月是让做父母的有十个月的时间慢慢计划。
我们有时也出外吃顿饭看场戏。
秋天到了,我说我想吃大闸蟹。
章纳罕,“你一向不贪嘴,怎么今天会想起这个?”
“人家说孕妇专门挖空心思想吃奇怪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们出去吃一顿,不过别吃太多这种蟹对皮肤无益。”
“知道了。”
我们在吃蟹的店里又碰到君平。
真是无巧不成书,她与一群朋友在一起本来是蛮开心的,见到我们,面色一沉。
我马上跟尊说:“我们去别家。”
尊奇问:“为什么?这店又不是她包下的,我们这么避开她,仿佛心亏似的不好。”
这也说得对。
我们又坐下来。
我说:“君平今天很漂亮。”
“嘘,吃蟹!无端端发什么咒!”
他笑了。
尊与我在一起,眉宇间的阴霾一日少似一日。
君平却跑过来我们这桌,手中拿着酒杯晃着说:“来来,我敬你们一杯。”
尊淡淡的抬起头来,“请坐,不必客气。”
君平坐下来。
尊终于肯跟言平说话了,人家说恨一个人手要比爱更大的力量,尊一直恨君平,到今日他能心平气和的对待她,由此可见她在他心目中已经不再重要,所以我反而心安理得起来。
君平很意外,但是她终于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她脖子上的钻石闪闪生光。
我想听尊与她说些什么。
尊恳切的开口:“君平,我们分手已有三年了,我求求你,你就饶了我吧,这个人在你眼中,还有什么价值呢?骂,我被你骂过,打,也打够了,侮辱更是家常便饭,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是不是你觉得你自己是太阳与空气,我离开你就非气绝不可?可是我没有死,相反地我活得很好,所以你就处处再跟我过不去,找麻烦?你这个人也未免太过份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妨说个清楚。”
君平的脸色由红转到白,由白转到青。
尊说:“我不想再与你讲道理我只想求你饶我。但凡人做事,总有个目的,你的目的何在?是否要让我一辈子不得超生?是否想与我重修旧好?是否嫉妒我与现在的妻子过得很快乐?抑或想我再离婚。”
君平不出声。
“你自己不快乐,就非把全世界的人也整得不快乐,我实在不明白,不过我并不想研究你的心理状况,我只希望你不要随意意对我们加以白眼,随意走到我们面前胡闹,因为你没有这个特权,我决定先恳求你,如果你不接受,我就再采取强硬态度。”
君平无言,取起酒杯走开。
我说:“你又对她凶了。”
“她这样子没完没了的下去,谁也受不了。”
“或者她——还爱你?”我试探。
“不,她只是妒忌。来,吃蟹,别让蟹都泠了。”
我笑笑,已没了胃口。
尊问:“为什么不吃?”他的胃口像是好得不得了。
我们很快离开那间饭店。
结果君平在那夜又自杀了。
君平的家人打电话来,我说:“不关我们的事,再见。”
尊说:“明天到电话公司去转个号码,省得烦。”
我说是。
君平自然没死。
我很纳罕她在这三年中竟没有找到好的男朋友。如果她有男朋友,我们这边就可以省下不少事。
孩子出生后我与尊的关系更巩固更融洽,一切过得顺利而平凡。
很久没听到君平的消自。没有新闻便是好新闻。
尊说:“这么久没自杀……怪想念她的。”
“真刻薄。”我说。
“希望儿子不像我。”他说。
儿子是他的命根,都让他宠坏了。
生孩子的过程,现在想起来,简直不寒而栗阵痛、挣扎、手术室,都像恶梦,孩子出生时却把整个局势扭转过来,看看婴儿还粘着血块的脸,忽然感动上帝制造生命的微妙,喜极而泣。
我发觉我是真正活看的。
尊说:“做一个普通人是最最快乐的。”
我问:“以前你的生活那么豪华……你可有想念?游艇、劳斯莱斯、乡村俱乐部、英美同学会……”
“我不过是别人家中的一个长工。”他淡然说:“有车时做车夫,上游艇做船夫,要不就服侍少爷小姐们吃喝,宁为鸡口,莫为牛后,我为什么下做自己的主人?”
我又放下一层心。
他忽然说:“好了,我警告你,你对我的试探也已绖够了,我无法再忍受你对我不信任,要是你的态度再不改良,小心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