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笑是什么!”美宜吓得站起来。
“五月份,我放了两个星期假,记得吗?”
“是呀。”这又有什么关系?
古家梅叹口气,“我到矫型医生处,做了这个笑容。”
“嘎?”
“把脸部肌肉稍作修改,将嘴角往上拉,做了这个讨人喜欢的假笑脸,美宜,这是一只面具呵,我要设法生存,我不能再失败了,美宜,我终于升了级,记得吗,伸手不打笑面人──”
野味
王立威喜欢吃,末到四十就吃得红光满面,腹大如鼓,他身形高大健硕,声若洪钟,谈起食经来,十分兴奋,连半秃的头顶部会闪闪生光。
那么讲究食物的他,不知怎地,卖相却比年纪老,于是近几年来,更加努力钻研进补之术。
开头还只是鲍参翅肚燕窝,后来越吃越刁钻,他偏偏又有一班志同道合的朋友,索性组成一个团到处去吃。
当然是越落后的地方越有得吃,王立威与他那班懂得享受的朋友,打死也不去北美洲。
“要命,除却冻鸡同汉堡,什么都没有。”
不知是谁说:“北美几个大城市的粤菜其实已经做得不错。”
王立威嗤之以鼻,“不外是白汁龙虾清蒸石班之类,肉粗而实,嚼半晌不得要领。”
那天晚上,王立威带队去吃活鱼宴,由名师炮制,主菜是一条鱼,尾巴已在滚油中炮熟,鱼头却仍在扭动,眼睛睁老大,瞪看它的食客。
一位女客放下筷子,走到外边去呼吸新鲜空气。
王立威不以为然,说道:“背脊向天人所食,快来下筷。”
那次之后,本来跟着他到处跑着吃的十个八个损友人数渐减。
王立威丝毫不在乎,变本加厉为吃而钻营,红烧果子狸、姜葱玟狗肉、清炖甲鱼这些,只好算家常小菜。
一次,他领着小张与老林走进一条冷巷,说是有天下美味可尝。
小张本来还兴致勃勃,走进巷子,刚巧看见厨师自铁丝笼内抓出一只猴子,那猴子四肢为人所缚,动弹不得,可是脸上有表情,它惊恐万分地不住挣扎,一边吱吱乱叫,金黄色长毛一直颤动。
小张大为震荡,立刻离开食肆,只说想起有一件要事待办,王立威喃喃道:“娘娘腔”,一转头,却连老林也不见了。
“咄!猪牛肉鱼虾蟹你吃不吃,不一样是杀生?”王立威大声说:“假慈悲!虚伪!”
他”个人坐下来大快朵颐。
稍后,又说要起程到更北的城镇去吃驴肉,黄凉、熊掌。
这时,有人劝他:“科学鉴定过了,其实犀角、熊胆、鹿茸、虎鞭之类补品,效用有限。”
“那是吃不起的人所说的,同有人爱讲金钱万恶一样。”
“你不怕胆固醇过高?”
王立威轰然大笑,“老兄,你天天吃青菜萝卜好了,有人替我找到一钵禾虫,我今晚吃酥炸禾花雀及鸡蛋蒸禾虫,哈哈哈哈哈,不妨碍环保原则吧,都是害虫呢。”
冬季,王立威一个人出发到北部去吃野味进补,大大小小熊掌都尝过,骚且腥,无论如何调味,都不好吃。
一日,他独自蹓??到横街,闻说该条街上有不少个体户开设的小食肆,也许会有奇遇。
他看到一家小店,有几个客人坐在简陋的图治前吃面,面上有几块薄薄的肉当作料,却香闻十里,把王立威吸引得垂涎欲滴。
他嘀咕着走进店堂,抬起头,看见招牌上写着盘丝二字,咦,好奇怪的店名。
接着,他的眼光落在掌柜的身上,那是一个美丽妖娆的女子,一见王立威,满面笑容问:“客人想吃什么?”
王立威伸手一指,“就这个面好了,加多几片肉。”
那女子笑得更浓,“你知道这是什么肉?”
王立威神气活现地回答:“至好是熊猫肉。”
那女子笑着拍拍手叫:“妹妹,把客人带到厨房去看看。”
限地一声应,那侍应转过头来,她与掌柜分明一个相貌,王立威可乐了,没想到这个地方也会有美女,说不定食色兼收。
他个性本来就不甚稳重,此刻更颠着脚步,跟那个妹妹走进厨房。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厨师也是个女子,年龄相仿,粗眉大眼,笑脸盈盈,王立威觉得那三姐妹仿佛天生有一股媚态,异常撩人,王立威不想走了。
他涎着脸问:“是什么肉?”
那厨娘掀开身后一块布,只见一只小驴倒在地下,已经奄奄一息,不过仍可蠕动,两边腿上血肉模糊,那面上的肉,原来自该处片下,现切现烫。
“好,”王立威竖起大拇指,“够新鲜。”
掌柜的红粉掩着嘴笑,“他不怕,他够资格。”
王立威笑嘻嘻转过头来,“可是够资格做女婿?”
女侍应欠欠身,“请留下来便饭。”
王立威飘飘然,“好极好极。”
回到店堂,发觉客人已经散光,只剩中间一张圆台,摆着三副碗筷,一大锅鲜汤。
那汤不知用什么熬出来,无比香甜,王立威坐下便喝了一大碗,三姐妹接着劝酒,吃得热了,她们纷纷脱下外衣,露出鲜红色绸内衫来,风情无比。
她们品评各种野味滋味,见解高超,分明是最佳食客,王立威兴奋莫名,他想:可找到知己了。
半晌,那大姐忽然惆怅地说:“可惜始终走脱了天下美味。”
王立威心痒难搔,“那又是什么?”
那三妹恨根地答:“唐僧的肉。”
王立威酒意食欲及色欲忽然全丢到天脚底,“什么,人肉?”
二妹没精打采,“可不是,吃了长生不老呢。”
王立威声音颤抖,“这一顿又吃什么?”
大姐仍然笑眯眯,“吃野味。”
“何种野味?”
大姐笑得耳坠如打秋千,指着他说:“你。“
“我……”王立威魂飞魄散,“我不好吃,我不是唐僧。”
三妹大笑,“不怕不怕,历年来你也进了不少补,我们吃你,即补上加补,再说,我们什么都吃,猪八戒也不妨。”
意外
门铃一响,阮绮娜亲自去开门,门外正是朱胜律师,她脸色一沉,问道:“陈启宗在什么地方?”
朱胜拎着公事包进门来,神情有点尴尬,“他十分钟后即来。”
阮绮娜冷笑一声,“今日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这次如果谈不拢,你叫他乖乖等五年吧。”
朱胜坐下来,掏出手帕抹了扶汗,“绮娜,已经七年的夫妻关系,大家留些余地。”
阮绮娜气愤道:“是他逼虎跳墙。”
朱胜不由得苦笑,“他也是这么说,他说是你赶狗入穷巷。”
“他穷?你倒是相信他。”
朱胜把文件摊开来,“绮娜,你们是我的朋友,贤伉俪结婚时,我还是证婚人──”
“多可笑,多讽刺。”
朱胜松了松领带,“绮娜,他的帐目,你最清楚,房子已经归你,首饰他不打算讨还,车子是已出之物,现款方面,他说他实在没有那么多。”
绮娜恼怒地斥责朱律师:“你们男人说到底还是帮男人。”
“没有的事,我是实事求是,这样拖下去,对大家都不好,离婚切忌拖泥带水,搞得双方形象大坏,以后不好见面。”
“对不起,我并不打算再与他见面。”
“绮娜,他女友已经怀孕,他渴望婴儿出生时有个名份。”
“恩情已断,叫他爽快付钞。”
“绮娜,我知道你非常生气。”
阮绮娜一听,反而静下来,她坐在朱律师对面,叹口气,“我心已死,没有感觉,以后吃粥吃饭,看的是这笔赡养费,我能不争取吗。”
朱胜这时抬起头来,他额角都是汗珠,“绮娜,请给我一杯冰水。”
阮绮娜有点警惕,“你觉得热?要不要脱掉外套?”
她到厨房去倒冰水,兼捧出水果盘来。
她苦笑说:“实在不能减价了,这不是街市买菜,讨价还价。”
阮绮娜抬起头,发觉朱律师整个人伏在桌子上,”动不动。
她连忙放下手上的杯碟,过去看他,“朱胜,你怎么了?”
她推了推他,他的手跌下来,只见朱律师双目微睁,嘴巴张开,可是,脸色灰蓝,”点生气都没有。
绮娜大惊,连忙撇下他去拨三条九。
才拿起电话,门铃响了,她只得先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她前夫陈启宗,刹那间她浑忘他俩之间的恩怨,气急败坏地说:“启宗,你来得正好,朱胜突然之间晕厥,我刚要叫救护车。”
陈启宗大惊失色,一个箭步枪进,“人在哪里?”
他一探老友鼻息,头顶如浇了一盆冰水,“绮娜,他已经死了。”
阮绮娜浑身颤抖,连忙拨通紧急号码,可是情急间未能清楚交待事实,陈启宗在她手中取过电话把情况报告一次。
“是,是,明白,我们会逗留在现场直到警方抵达。”
阮绮娜问:“需要多长时间?”
“约五分钟左右。”
绮娜忽然说些毫不相干的话:“效率真高。”
陈启宗则问:“他倒下来之前有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