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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

  “呵,对了,周末有空吗?请拨冗到舍下便饭。”

  子良内心充满一千个疑惑,起码有三百个挂在脸上。

  对方看到了,笑一笑,说:“同事之间吃顿饭,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现代年轻人最最直率,索性说:“可是我们地位这样悬殊。”

  对方拍拍他肩膀,“但是,一样得为公司赚钱。”

  真是高手。

  “星期六见。”他叮嘱道。

  子良仍由秘书给送出来。

  对方是怎么发现他的?公司里千余个职员。

  子良向梁忠讨教。

  梁忠脸色郑重,像是有不祥之兆,“小伙子,我劝你不要去,并且尽快转份工。”

  子良只是笑。

  “你好端端一个人,何必牵涉在这宗复杂的事情里。”

  “忠伯,那件事情早已过去,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小伙计。”

  梁忠叹口气,“不听老人言。”

  子良又笑。

  “你要步步为营,切莫轻举妄动。”

  子良恭敬地说:“是。”

  约会时间接近,他反而镇定下来。

  赴约当日,董事长派车子来接他。

  呵,就是这幢华厦。

  经过廿年风霜,外墙有点古旧,攀藤植物爬满半边墙壁,大门打开,子良谨慎地踏进去。

  也就是这扇大门,子良怵然惊心,他仿佛看到串串滴滴的血珠,一直爬向长窗,有一个惶恐寂寞的灵魂,想挣扎奔向自由……

  “请坐,林先生马上下来。”

  子良这才抬起头,应一声。

  不消一会儿,主人出现了。

  仍然穿着深色西装,脸色同衣服的颜色差不多,他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暧昧的笑意。

  子再问:“林先生,今晚没有别的客人?”

  他答:“还有一位女客,不过,她还没有准备好。”

  子良又一怔。

  两男一女,这算是什么饭局。

  主人忽然仰起头笑起来,“二十年前,我先后认识了两个人,一个叫林子良,另一个叫李敏儿。”

  子良的心咚一声大力跳。

  “真巧,今晚的两位客人,你叫做林子良,而她,正是李敏儿。”

  子良尽量维持镇定,“也许,这两个名字太过普通了。”

  “是吗,”主人眯起眼睛,“你认为我们之间,没有夙缘?”

  子良只勉强的笑笑,他想赶快吃完这顿饭,速速回家,听从梁忠之言,另外找一份工作。

  只听得主人扬声:“敏儿,敏儿,你准备好了没有?”

  楼梯角落传来娇俏而不耐烦的声音:“得了,我这就来了。”

  主人家感喟,“老夫少妻,我把她宠得不象话了。”

  子良又一次意外。

  “敏儿是我的未婚妻。”

  倩影在梯角出现,子良心底一阵寒,他可以想象到,这情景同廿年前一模一样,另一个林子良,亦由同一个主人带返家中,介绍给李敏儿认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否下意识要安排一出又一出的悲剧上演?

  “催我作甚?”

  子良看到了李敏儿的脸,真的呆住了,她非常年轻,非常的美,高佻身段,长而发的秀发如云般垂在肩膀上,眉梢眼角,充满风情。

  子良一直喜欢比较清纯的女子,但此刻,他却深深被这名尤物吸引住,他吃惊地退后一步,忽然明白到不能自己这句话的真义。

  “我来替你介绍,这是我们公司职员林子良,年轻有为。”

  “什么,你也叫林子良?”女郎很放肆,不似有教养的样子,由此可以联想到她的出身。

  子良沉默地坐下。

  主人一拐一拐地去为客人斟酒,子良看到女郎的目光露出不屑以及厌恶的神色来。

  子良忽然知道了真相。

  整件事由林子良导演,其余一男一女,不过是受他牵线摆布的配角。

  幸亏他预早知道剧本布局,剧情发展,否则,历史只怕要重演。

  这时,子良缓缓站起来,“林先生,我忽然觉得不舒服,这顿饭,改天再吃吧。”

  主人好不诧异,象是不相信剧情会忽然变卦,剧中人会突然辞演,“喝杯酒也许会舒服点。”他过来劝道。

  谁知女主角也站起来说;“人家要走,就让人家走吧,反正我有事要出去。”

  子良更乘机说:“那我告辞了。”

  他无礼地走到大门前,自己开了门就走,门没上锁,他出了生天。

  背后,传来男女激烈的争吵声。

  子良逃一般地奔出私家路,他走运,在路口就截到一辆计程车。

  回到家中,喘息半晌,立刻写了辞职信。

  让那个林子良,再去找别的林子良做替身吧。

  梁忠的忠告,没齿难忘。

  宇宙公司并没有挽留子良,大机构制度一向如此:谁要走,尽管走。

  一个月后,林子良离职。

  子良很快找到新的工作。

  三个月后他看报纸的娱乐版,发现一张面孔,正是他见过的新李敏儿,她已参加本年度香江小姐选举,被记者捧为热门中热门。

  看情形她也找到了新工作。

  隔了二十年,时势到底不一样,子良觉得十分宽慰,他放心地合上报纸。

  让我们做朋友

  孙丽文结婚时并没有大肆铺排喧哗,亲友间误会她是同居不是结婚者为数不少。

  两年后与文夫王立光分居亦无声张,很多人以为他们仍然是夫妻。

  是姐姐丽虹先看出端倪来。

  姐妹偶有来往,一年中,大抵有两三次,丽虹会大驾光临,到丽文处喝个下午茶。

  都会人繁忙冷漠,姐妹情,止于此。

  丽虹先是发觉公寓里有一间房间空出来,改作书房。

  她不以为意。

  数月后,发觉客厅中一套豪华音响设备失踪,而妹夫立光常常把玩的一具金色式士风也不知收到什么地方去了。

  床头再也不见立光的拖鞋、晨褛、杂物。

  丽虹对着宽敞、明亮、洁净的公寓,顿起疑心。

  她问妹妹:“立光呢,什么地方去了?”

  “他人在香港。”

  “他没有事吧?”

  “不知道多好。”

  丽虹放下一颗心,“屋子从来没有这样整洁过。”

  丽文笑,“少一个人住,自然。”

  丽虹呆呆看着妹妹,“立光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们已经分居,他搬出去住已经有好几个月。”

  丽虹闻言险些倒翻了跟前的茶。

  “你从来没有说过。”

  丽文面不改色,“你从来没有提。”

  “究竟发生什么事?”

  “没有什么,合不来,则分居,我们仍是朋友。”

  “但我一直以为你们深爱对方。”

  “同住是另外一回事,其中牵涉到大多细则,两个人都不习惯,还是独居方便。”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丽文看着姐姐,“没有人帮得了忙的事,公开无益。”丽文语气是淡淡的。

  丽虹只比妹妹大四岁,感觉上相隔着一个代沟。

  想真了,又认为妹妹有智能。

  那些亲戚……真的,说给他们听。有个鬼用,这些年来,一不见他们出钱,二不见他们出力,独出一张嘴,背后嚼舌根不止,当着睑亦冷嘲热讽,一贯憎人富贵嫌人贫。

  偏偏姐妹俩的老母亲最爱听闲言闲语,不但不支架,还时常掉转枪头,来同女儿过不去,奉无聊人的无聊话为金科玉律。

  是不必说给任何人听。

  私人的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并非见不得光,而是不想发表。

  半晌,丽虹才找到话题:“寂寞吗?”

  “还好。”丽文根本不想多说。

  丽虹只得说:“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找我。”

  “对,姐姐,如无必要,不用提起。”

  “你放心。”

  丽虹告辞之后,丽文静默许久。

  她最怕做两件事,一是锦上添花,二是解释误会。

  刚才与丽虹的对白,牵涉到解释,她已经觉得累,人生在世,喜怒哀乐,衣食住行,统要自己负责,二十年来尘扑面,谁也没问过孙丽文冷不冷,热不热,苦不苦,累不累,烦不烦,气不气,哭不哭,可是一有什么事,每个人都要求解释,每个人都七嘴八舌发表意见。

  丽文一早决定不陪这些闲人玩,干脆躲起来。

  她横在沙发上看小说,沉迷在曲折的剧情中。

  半晌抬起头来,才醒悟到客厅一片静寂,只剩她一个人,不胜唏嘘。

  总会熬过去的吧,她放下小说,也许另外会有奇遇。

  电话铃响。

  是立光的声音,“没出去?”真是废话

  丽文笑答:“出去了,这是电话录音。”

  他也笑,“我想上来拿点东西。”

  “你好象没有什么留在这里?”

  “有,还有几套旧运动衣。”

  “星期一我差人送到你公司去。”

  “我明天想用。”

  “那好,我等你,别拖太久。”

  “半小时内到。”

  多爽快,算是非常文明的了。

  立光坐下的姿态象仍把公寓当作他的家,丽文细细观察他以熟卖熟的举止,暗笑。

  难怪有些女友一分居便与前夫一刀两断,怕就是怕他们装出这种暧昧的样子来,女方若上进出息,他们便故意藕断丝连,女方若每况愈下,他们便即时掉头不理。

  坏得不得了。

  同事吴冰离婚五年,前夫不知恁地十分冷淡,一个电话一封信一句问候都没有。到吴冰忽然转运,一年内升了两次,前债统统还清,还薄有节储,换了大房子时,前夫出现了,换了中间人,要求吴冰贴补家用,因他与她有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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