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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智子。

  与美美完全相反的一个女孩子,后来我们分手,我回来香港做事,她继续攻读。

  我记得她。她有一件橙红色的雨衣,在阴天中特别触目,映在公园一片湿碌中,衬着滴滴水珠,脸蛋神采飞扬。

  在我心目中,她是美丽的。

  但那个时候,学业未成,何以成家,我们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回来之后,通过一年的书信,后来不了了之,渐行渐远渐无信是自然现象。

  到家没多久便认识美美,她家里努力撮合我们。她父亲保证将来这个女儿的生活费还是由他负责──美美会有丰富的嫁妆。

  我呢,一半因寂寞的缘故,一半因美美的娇美,半真半假的与她走了起来。男大当婚,我像一般人一样,把婚姻视作人生必经之阶段。

  一连下了三个月的雨,令我想念智子。

  她是个勇敢的女孩子,毅力惊人,吃得了苦,环境越是恶劣,她越是沉默的苦斗,不可多得的性格。

  不过有什么用呢,我还是没有对她有进一步的表示。

  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留在英国?抑或已经嫁人?

  她只比我小一岁,算来已有廿七八。无论时代怎样进步,女人过了卅,总要嫁人。

  我吁出一口气。

  我的心情很受天气影响,通常在大太阳底下,我不会想这么多,全是因为这潇潇雨,忆起故人。

  下班。

  我在办公楼下截车子,身边有个女孩子,我便让她先上车,她抬起头来,向我点头表示谢意,我一停睛──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智子!”我冲口而出,“智子!”

  她呆住了,“勇男,凌勇男。”

  “上车去”,我把她推进计程车,兴奋的大声嚷:“智子,真巧,我刚在想念你。”

  她肴着我,也非常意外的笑。

  我细细的打量她,她左边脸颊有颗痣,是,还在,左边脸颊有个酒涡,浅浅的,也安然无恙,我说:“你一点也没有老,智子。”

  “你也是。”她客气。

  “几时回来的?怎么会在这附近出现?”我一画声问。

  “──”

  司机不耐烦的问:“先生、小姐,请问到什么地方去?”

  我立刻说了一间餐馆的名字。

  智子向我笑一笑,维持缄默。

  我连忙观察她的双手,看看她有无戴婚戒之类。

  她没有,如常,她一只戒子也没有戴。

  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智子,我刚在想你,你看这天气,像不像伦敦?谁知今日一下楼就碰见你,像做梦一样。”

  “你老是这么冲动。”智子笑说。

  “我才不要做一个冷冰冰的人。”我说。

  “我迟早要回来香港,迟早会在中环找到工作,迟早会与老同学重逢。”

  “在哪里办事?”我问。

  车子到了那间法国餐馆,我们下车,智子打起了伞,自然,这把伞不是那把伞,但我们在伞下渡过无数的下雨天。甚至星期天,都跑去在公园坐在伞下喂河塘中的白鹅,回忆全回来了。

  我接过她的伞。

  “你全湿了。”我关心的说。

  “没关系,裙脚而已。”她说:“一会儿就干了。怎么,请我吃饭?”

  “是。”我说。

  一顿饭的时候,她把一切都告诉我。她此刻在一间建筑公司做,待遇不是很好,巧遇经济衰退,没话好说,但希望一切从头开始。

  她租了一层小公寓。“两只手臂一伸,便是客厅的宽度,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她笑。

  “你要不要来看我的家?”我也形容,“没有浴缸,只有莲蓬头沐浴,刚够一个人转侧。”

  两人大笑一顿。

  我真的快乐,喝光了两瓶白酒,都不肯放她回家。

  “智子,我们明天再见。”我说。

  “好的。”她答应。

  “你的家人还是对你那么冷淡?”我想起来问。

  “不要紧。”她说:“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人对我再冷淡也不妨。”

  “好!”我竖起大拇指。

  “勇男,你还是那么戏剧化。”

  我们在门口告别。

  我吹着口哨到妈妈那里去。

  电话铃响,我去接听的时候,几乎忘了有美美这个人。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在那边顿足。

  从那一刻起,我已决定疏远她,我并不打算隐瞒她什么。

  我说:“碰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大家去吃饭喝酒,畅谈四方。”语调愉快。

  “啊。”美美没有问下去。

  “我要睡了。”我说:“明天再通消息。”

  “明天爸爸请吃饭,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明天我刚好没空。”

  “真是的!”她不高兴。

  我接过她的伞。

  “你全湿了。”我关心的说。

  “没关系,裙脚而已。”她说:“一会儿就干了。怎么,请我吃饭?”

  “是。”我说。

  一顿饭的时候,她把一切都告诉我。她此刻在一间建筑公司做,待遇不是很好,巧遇经济衰退,没话好说,但希望一切从头开始。

  她租了一层小公寓。“两只手臂一伸,便是客厅的宽度,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她笑。

  “你要不要来看我的家?”我也形容,“没有浴缸,只有莲蓬头沐浴,刚够一个人转侧。”

  两人大笑一顿。

  我真的快乐,喝光了两瓶白酒,都不肯放她回家。

  “智子,我们明天再见。”我说。

  “好的。”她答应。

  “你的家人还是对你那么冷淡?”我想起来问。

  “不要紧。”她说:“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人对我再冷淡也不妨。”

  “好!”我竖起大拇指。

  “勇男,你还是那么戏剧化。”

  我们在门口告别。

  我吹着口哨到妈妈那里去。

  电话铃响,我去接听的时候,几乎忘了有美美这个人。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在那边顿足。

  从那一刻起,我已决定疏远她,我并不打算隐瞒她什么。

  我说:“碰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大家去吃饭喝酒,畅谈四方。”语调愉快。

  “啊。”美美没有问下去。

  “我要睡了。”我说:“明天再通消息。”

  “明天爸爸请吃饭,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明天我刚好没空。”

  “真是的!”她不高兴。

  “美美,你不能叫全世界迁就你。”

  “全世界关我甚磨事?我要你迁就我!”迹近无理取闹。

  平时我会指出她的错误,但是今天不知怎地,我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喂喂?”她以为我挂了电话。

  我没有。我说:“明天再说吧。”我放下话筒。

  “是美美?”妈妈问。

  “是。”

  妈妈说:“美美呢,人才是一流的。”欲语还休。

  “可是齐大非偶。”我笑看接下去。

  妈妈说:“大呢!也不见得大到哪个地步,她家跟我们也差不多,只是被宠坏了,有些人家喜欢关起门来做皇帝,把子女纵得一塌糊涂,你爹又不同,他不主张奢侈,你知道他,从来不肯翻转荷包给人知道他的底细,他是很含蓄的。”

  我说:“财不露帛。”

  “是了。但美美家刚相反。”

  “香港嘛!”我说:“香港人喜欢作大,社会风气不好,一收敛,人家把你当死人,问你受不受得了。”

  我们家很朴素。

  妈妈直言她的恐惧,“我怕我跟她处不来。”

  “美美?”我问。

  “媳妇嘛!即使不同住,也希望常常见面,话不投机,可是遗憾。”

  我微笑,“妈妈说到哪里去了?我与美美,八字还没一撇呢!”

  妈妈扬起一条眉毛。

  “还不是在吃饭看戏阶段,”我说:“现在男女社交,很普通的。”

  “什么?”妈妈不以为然,“你们来往也有一两年,人家可不这样想。”

  “人家怎么想我理不了那么多。妈妈,明天晚上我同一位朋友回来吃饭。”

  妈妈瞪着我,“新女朋友是不是?你当心,美美是非常刁蛮的一个人。”

  “是以前在英国的女同学。”

  我翻出旧照片蹲,设法找智子的相片出来,但是很惭愧,只在群体照有她一个头出现,根本看不清楚。

  “她比美美好?”妈妈问。

  “根本不同型。”

  “你们也在吃饭看戏阶段?”妈妈很讽刺。

  我笑,“明天我请她回来,你看过她会喜欢。”

  智子说不大好,她没有心理准备见伯母。

  我央求她,“同学嘛─.见伯母有什么大不了?她早知有你这么一个人,有什么稀奇?照片都看过了。”

  智子笑,“勇男,你说话一向很夸张。”

  不过最后她还是随我回家。那日她穿一件白色针织上衣,深蓝半裙,清爽得令人难以置信,虽然乌天黑地的下雨,见到她也不禁精神一振。

  母亲一见她,便一呆,随即堆满笑容。她对美美也很客气,但就没有这份诚意,我看得出来。

  我知道这样的女孩子合他们胃口,那还用说:美丽、能干、有内涵、脾气深藏成熟。尤其是父亲,如果他还在生,见到智子,一定把文定都取出来。

  智子很大方文雅的与我们相处了两小时,我送她回家,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甚至问:“记得公园里的河塘?结冰后那些鸭子少了个好去处。对了,那三只鹅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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