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侠微笑。「你没有说那串关键字,不算许了顾啦。」
她松一口气,收回手,仍绷著脸。「你是来实现我的愿望,还是来给我惹麻烦的?」
他的笑容敛去。「我是在帮你的忙吔。」
「你在办公室那样摇动万国旗,又不给人任何预告的冒出来,算帮得什麽忙?装神弄鬼还差不多。」
「为什麽人一定要吃了亏才知道上当?有人提醒,还不懂要预防?」
「你又在答非所问。」
「你如果非要和范伯淹交往,我也阻止不了你。但是和一个自命风流的男人交往的後果,你最好先考虑清楚。」
「我和他吃顿饭而已,何况还有个热诚有馀、好管闲事的第三者在。难道他胆大包天到当众强暴我吗?再说,范主任好歹是从事教育的。」
「哼,为人师表兼校园一匹狼的所谓教育工作者,又不是没有。」
「就算有,你不能以偏概全。即使范主任真的想要追求我,我未必有意。」
当他露出笑容,她又白他一眼。
「你不喜欢他?」
若蝉叹息。「你见过我们学校的校工,他长得眉清目秀,年约二十来岁,他可以去鬼混、非法赛车或不务正业,但是他白天当工友,晚上念夜校。我很喜欢他,这是不是表示我要他做我的男朋友?」
「他没有假借名义接近你,或趁大家看不到时约你。」龙侠指出。
「范主任大概顾虑人言可畏,这没什麽不对。」
「哼,真的想到人言可畏,就该公开约,不避嫌,自然没有嫌疑。」
「你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此强烈,如果我不是已经知道你不是人,我会以为你吃醋,因为你想追我呢。」
他反对地瞪大双眼。「什麽『你不是人』啊?」
若蝉怔一下。笑出来。「好嘛,算我用辞不当。但你的确不是嘛。」
「虽然你不够诚恳,我且当你道了歉,君子不计女子过。走吧。」
「去哪?」
「回家啊。」
「我要去看我姊姊。」
「你稿子进度落後那麽多,还不回家赶稿子。看你姊姊随时可以去,又不是你今天不去,她就要倒店了。」
她瞅著他。「话是说得不错,不过我怀疑你千方百计阻止我去我姊姊那,恐怕另有原因吧?你刚才甚至叫我和范主任去看电影,而我和他吃个饭你便大惊小怪。」
他耸一下肩。「你要去就去吧。我可不奉陪哦。」说著,他起身,过来为她拉开椅子。
「哟,谢谢。」她站起来时,他弯起胳臂,她便挽著他。
「这感觉真不错。」他叹道。
「没有女人如此挽过你吗?」
「才不是呢,我指的是每个人都看著我,和我们。」後面三个字他顿了一顿才加上去。
若蝉莞尔。「你真的很自恋吔。」
「爱自己,欣赏自己,是自信。但自爱过了头,以致伤害别人,那才叫无药可救的自恋。」
她斜首春他。「龙侠,你恋爱过吗?」
他做个鬼睑。「我若恋爱过,来帮你实现愿望的就不会是我了。」
「为什麽?你会在哪?」
「有两个可能。例如,我们相爱,你对我却不是真情真意,转眼变了心,我除了法力消失,我也会消失。」
「消失?去哪?」她好奇地追问。
「灭亡,不见了。」
「灭亡。」她一凛。「你是指,像人死亡?」
「差不多。」他的表情沉了下来。「就像人间的尼姑、和尚,一旦出了家,便得舍弃七情六欲。」
「出家人也有还俗的,他们可以还俗。」
「我可以动凡心,对人动感情,只是,有得必有失,全在一念取舍间。」
「失去法力,你再也不能帮助许愿及渴望实现的人了,是吗?这对你很重要吧?」
「不妨说,我从中得到许多快乐。但我也有力所难及的时候。」
「比方说没法使世界大同。」
他微笑。「你是很会给我出难题的。说到这个,你的第二个愿望想出来没有啊?」
「哎,你出的才是难题呢。」
「没见过许愿许得这麽慢、这麽痛苦的。」
「我希望世界和平,人人平等富足,你嫌我口气太大。我要当亿万富婆,你认为无聊。是你许愿,还是我许愿?」
「你不是真心要变成亿万富婆嘛。」
「谁说的?」
「你不是那种人。」
「我是哪种人?」
「不告诉你。自恋狂是不夸别人的,怕把别人捧得太高,贬低了自己。」
「你才不是这种人呢。」
「哪一种?」
「你拥有赋予人愿望实现的法力吔,谁有这麽大的本事,能把你贬低下去?」
龙侠高兴地仰头对空大喊:「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若蝉奇怪地也抬起头,只见到一片无云蓝天。「你跟谁示威呀?」
「一个臭屁的家伙,逮到机会就责怪我,不过他也只能对我逞口舌之快而已。」
她浑身一震,站定。「尊者?你的监管人?」
他也怔怔站住。「你怎麽知道?」
「他叫你特使一号,对不对?」
「哦,老天。你到底从哪知道这些的?」
「我以为我作了些怪梦,听到一些……」若蝉慢慢抽回挽著他的手。「那……不是梦?你……」他究竟有没有吻她?他们有没有……她屏息,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该死!真是该死!」他咒骂著跳脚。
若蝉呆站著。如果那不是梦,那麽他对她……她和他……那一幕那麽真切,那表示,龙侠他……
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和紧急煞车声四起。他们同时转头,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天真地正往车水马龙的路中央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若蝉只见一道人影闪电般飞越过安全岛,抄起给嘈杂声吓得呆在路中间的小男孩,将他举在空中,安全地送到对面行人道。在那短短数秒的刹那间,那些几乎煞车不及的车子全部被施了法术般停顿住。不,事实上,四周所有在动的东西都停了,彷佛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住,刚好让龙侠腾空飞去救小男孩,而没有人看见发生了什麽事。
若蝉才不关心或在乎有没有人看到那神奇的一景,她只知道她的心放了下来。龙侠没有失去他的法力。
也许那毕竟只是梦。
第六章
「什麽风把你吹来了?」车秋蝉见到妹妹很开心。
龙侠带著小男孩安全降落,把他送回他妈妈身边後,隔著街对她说他要去办些事,便走了,走以前,他没忘记恢复马路上的正常活动。
如果她没亲眼看见,打死她也不相信。
「你怎麽了,若蝉?」秋蝉伸手在她面前晃一晃。「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若蝉把神思拉回来,笑笑。「生意好不好?」
「冷清了好一阵子,我正担心要吃西北风,多亏了你那个男朋友。」秋蝉喜孜孜地。「看在他的份上,饶了你,不然恋起爱来,光晓得和男朋友在一起,把姊姊撇在一边,不翻脸也要找你算账。」
「男朋友?」若蝉怔住。
由於店里有些客人在,秋蝉把她拉到一边。
「若蝉,他该不会是结了婚的吧?」她小声问。
「什麽呀?」这家伙,若蝉暗暗想,他果然是来这疯狂大采购。不过,起码钱是给她姊姊赚了。
「不然你们两个干嘛都神秘兮兮的?」
「谁神秘兮兮了?」若蝉觉得好笑。
「你交了个条件这麽好的男朋友,恋爱恋得不见人影,还情有可原;吭都不吭一声,就有点奇怪了吧?」
「交了男朋友就要大肆声张吗?何况他不……」
「他更神秘,我问他姓名,他说要问你。干嘛?他的身分不能暴露?」
若蝉叹一口气。「你先告诉我,他用我的信用卡签了多少账,又欠了你多少?」
秋蝉瞪圆了眼睛。「你说什麽呀?他的衣服都是我送给他的。」
「你送给他?」若蝉差点给自己一口气呛住。「你发神经啊?」
「嗟,他在我这做一场表演,替我做了多少生意、卖了多少衣服,你知不知道?」
「表演?」若蝉又怔住。「他在你这做表演?」
「他第一天来时,自己挑了几件去试穿——他很会搭配哩,身架更是好得没话说。结果他试一套穿出来,那套马上就给店里的客人看中意,他人真不错,立刻脱下来让出去。那一天我就卖了将近三十套西装。」
若蝉张口结舌。她姊姊生意最好时也没有一天之中卖这麽多。
秋蝉笑得眼睛眯眯的。「你知道吗?说也奇怪,几个我的老顾客当中,尺码从来不合,一定要一改再改的,给你男朋友一试穿,再穿到他们身上,每一寸都合身得不得了,简直像专为他们量身订做的。我这个礼拜进货都来不及进。」
「所以你一开心,一天送他一身新衣?」
「哎,他不要,我硬要他收下的。可是他都只穿一天,有时半天,就送回来。送回来时还都像没穿过似的。我想他多半也不缺那几件衣服。不过我店里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品味、风格都给他穿得淋漓尽致。我真想聘他做我的专用模特儿,专门为我向客人展示新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