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辩驳下去,秘书来叫她开会。
下班,她提早离去。
到了家,才淋浴,电话跟到。
“我知道你有压力。”
“对不起我失约。”
“没问题。”
“我只想回来妆扮一下,每到下班时分我看上去都似个流浪儿。”
朱立生大表诧异,"在我眼中,你一直像小仙子。”
苏西一边擦头发一边笑。
“你现在打算见客吗。”
“此刻好过得多了。”
“我在你家楼下等。”
苏西想化一个淡妆,但是她知道无论抹什么颜色的胭脂,那口红在她唇上渐渐都会转为一种深紫红,她不爱化妆,不如不用的好。
她只穿白衬衫蓝布裙下去见他。
看到朱立生,双眼缓缓润湿。
“怎么样了?”
“与理智搏斗,十分痛苦。”
“那么,聆听你的心。”
“我不信任我的心。”
“上车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我不想换衣服。”
。”你放心,不是舞会。”
她上车坐好,开了车窗,把身子探出去吹风。
他并没有着令她关窗坐好,危险?还怕什么,世上最心惊的便是他们两人此刻的关系。
车子最终停在游艇会码头。
“呵,在船上看晚霞。”
“由我掌舵。”他微笑。
他带她走近一艘中型游艇,船身上漾着"不羁的风"四字。
这么巧。
苏西大大讶异。这一阵不羁的风,可要把他们吹往何处?
甲板上放着两只大大的野餐篮子,苏西自心底里欢呼出来。
朱立生问她:“想到什么地方去?”
“可驶往南中国海吗?”
“较大的船才安全。”
“你今晚不必招呼客户,不用开会,毋需等北美洲的消息。”
朱立生答:“那些事早十年已经办妥。”
“你有时间?”
“我的时间一早收为己用。”
那多好。
许许多多人为着生活整日在外跑,跑成习惯再也不耐烦耽家里陪家人,再年轻三十年也不管用,时间全用在外人身上。
苏西忽然有顿悟。
她说:“我见家父的所有次数,可以数得出来。”
“他一直比我忙。”
“你认识他比我深。”
“我不敢那样说,要真切了解一个人,谈何容易,况且后来,我们因工作繁忙而日渐疏远。”
船驶离岸边,苏西看到一天紫色晚霞。
“真美。”
她躺在甲板上仰观天象。
朱立生坐在帆布椅上欣赏天真烂漫的苏西。
苏西把双臂枕在脑后,不自觉地开始谈条件。
“你愿意天大回来吃饭?”
朱立生微笑,"回来?很多时我根本成日耽在家,管家抱怨没有时间吸尘,怕吵我。”
苏西十分满意,又问:“你为人可随和?”
“分好几个阶段,青少年时绝不为任何事妥协,力抗强权,斗争到底,到了壮年,发觉社会对我实在不薄,火气渐消,时思回馈,心平气和。”
“请教你,遇到不公平的事,如何处置?”
“一笑置之。”
苏西大奇,"那多懦弱。”
朱立生笑笑,"大勇若怯。”
苏西闭上双眼咀嚼朱立生的忠告,她实在需要这样一个懂得指导她的人。
况且,你看,这一切现成的享受,都跟随朱立生而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在是大大的引诱。
苏西不敢再想下去。
那边,朱立生也想知道得多一点。
他问:“你怎么看物质?”
“相当贪图,不过到了某一程度,够了也就是够了。”
朱立生微笑。
“我不是华服珠宝的奴隶,我甚至不会去做它们的主人,但我盼望生活丰足。”
“我也是,因为熬过苦,我才怕吃苦。”
他取出香摈,苏西帮他拿杯子,打开野餐篮。
他又笑,"出要有车,食要有肉。”
苏西伸一个懒腰,"以及一艘叫不羁的风的游艇。”
他们俩在星光下享受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夜凉如水,苏西说:“该回去了。”
“跳一支舞如何?”
“我只会三步四步。”
朱立生微笑,"我也是。”
他开启音乐。
曲子缠绵轻盈,充满喜悦之情,而且十分悠长,忽然之间,苏西发觉音乐经过特别处理,十余分钟尚未结束,这一曲比其他十首曲子还长久。
游艇、音乐,以前一定有其他女性享受过。
苏西不觉嗤一声笑出来。
朱立生有点尴尬,这个聪明精灵的年轻女郎真的
赢取了他的心。
“我们是该回去了,你若觉得累,可到舱里休息。”
“不不,我不疲倦。”
他教她怎样控制游艇。
苏西想:谁还愿意同那些少不更事的青苹果约会,
事事还在摸索中,连看一场电影不是要问准老板就是问准妈妈。
住父母家中,星期天还得陪伯母喝茶,过时过节买了礼物上去讨好,三姑六婆意见多多,婚后不时有亲戚前来串门……
半生过去不知有没有好好谈过一次半次心,照样生了女婴嫌没有男孙,添了男孩又说男女都无所谓,总之不愿给媳妇占半点苦劳,除非同他们死斗,可是实在放不下自尊心。
苏西从来没考虑过同那种家庭打交道。
船慢慢泊岸。
水手在码头上等候。
“还高兴吗?”
“非常非常开心。”
“真不想放你回家。”
苏西笑着打个呵欠。
经过这次约会,她的心踏实许多,即使回家,也不怕他不再同她联络。
他开车送她到楼下。
“至今尚与母亲同住。”
苏西笑,"地方还算宽敞,真话是:我那份薪水,实在不够开销。”
“陪母亲也是孝心。”
“她才不要我陪。”
朱立生道别:“我明日与你联络。”
苏西依依不舍。
和衣倒在床上,床褥似不住晃动,像煞在波浪之上,苏西用枕头蒙住脑袋。
堕落的苏西:虚荣、浮夸、埋没了良知,净贪图眼前的享受。
苏西是完蛋了。
不知怎地,她却丝毫没有内疚,开开心心地堕入梦乡。
第七章
回到公司,秘书说:“苏小姐,有客人在等你。”
这又是谁?
苏西记得从前有一位叫张月生的同事,同有妇之夫来往,事情拆穿之后,成日价提心吊胆,一听有客人拢她,立刻吓得魂不附体。
可是,她害怕的一日终于来临,一日,人家的发妻寻上门来,冲进会议室,一杯热咖啡泼她一头一身。
这张月生第二天就辞了职。
苏西的客人又是谁?
她走进会议室,人客转过头来。
咦,是苏近。
同苏周一样的古典美人,尖鼻子尖下巴,不过,神色没有苏周紧张。
“找我?”
她点点头。
苏西和颜悦色,"有什么事吗。”
苏近想一想,"我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请说。”
“苏进叫我来通知你一声。”
“他好吗?”
“他下个礼拜在三藩市举行婚礼。”
苏西张大了嘴。
“他找到了对象,决定安顿下来。”
“啊,这是好事。”
“他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
苏西觉得事有跷溪。
“可是家母不打算观礼,也不让我去,我想,只窄你是自由身--”
苏西明白了。她觉得义不容辞,微笑说:“我去好
了。”
苏近凝视苏西,"爸说得对,苏西,你是比我们强。”
苏西抬起头,"他那样说过?”
苏近答:“他一直那样说。”
苏西不语。
可是,他从来不曾面对面称赞她。
“谢谢你,苏西,这是请帖。”
苏西伸手接过。
“妈也不让我送礼。”
“我替你选一件礼物好了。”
苏近的手动了一动。
苏西马上明白,她过去握住她的手。
苏近泪盈于睫。
“苏周知道这件事没有。”
“已通知她,不过,她一向与苏进不和,我想她不会去。”
那么,只得苏西一人了。
“我告辞了。”
苏西送她到门口,才回来看那张帖子。
同所有的结婚请帖一样,白底熨银字,用歌德体英文写着:“苏进与彼德麦费顿邀请阁下参加他们永结同心志庆……"接着是地点与时间,苏西必须立刻赶去。
她即刻订妥飞机票与酒店,如此匆忙,只得乘头等仓。
并且把行踪通知雷家振律师。
“去多久。”
“三天”
“你也太好心了。”
“苏近开口……”
“打算送什么?”
“一对手表吧。”
“那么,替我带一对钢笔去。”
“一个人携那么多礼物,我怕海关不让我过去。”
“到达;日金山才买也可以。”。
“雷律师,不如你也走一趟。”
“我走不开。”
“功夫挤一挤,不知行不行。”
雷家振沉默。
苏西只得知趣他说:“算了。”
“原本我是长辈,应当参加他的婚礼。”
苏西又说:“假如我结婚,你来不来?”
“我是主婚人,你说我来不来?”
“偏心。”
“世事原来就不公平。”
“苏进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
“那么,就不要做令家人下不了台的事。”
苏西叹口气。
她无法说服雷家振,苏西肯定世上无人可以令她转弯。
苏西在飞机场才有时间同朱启东交待。
“启东我有话说。”
“这一阵子连谈话机会也无。”
“可不晃”
他咕咕笑,"医院是公众地方,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