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东开口:“你看我女朋友已经变色,请你不要吓唬她。”
看护笑,"苏小姐才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苏西也笑,"不不不,我最贪图美色。”
正在高兴,身后传来声音:“在说什么?一房笑声。”
朱立生到了。
“爸,来得正好,我须检查伤口,你陪苏西去喝杯茶。”
朱立生转过头来,"苏西有空吗?”
“求之不得。”
苏西笑着跟朱立生出去。
朱立生说:“苏西,有你的地方就有笑声。”
“是吗,我这个人没有救,天生乐观。”
“这是极其难得的一种性格。”
苏西笑,"其实我并不笨,也不呆,可是我认真觉得,人生活中只要有一点点乐事,便应庆幸。”
朱立生颔首。
他把她带到办公室附设的私人茶座。
地方清静,长窗开出去,是一个天台花园,整个大都会就在脚下。
“真美。”
“当初设计,建筑师并不赞成。”
“那一定是个俗人。”
朱立生笑,"比起启东,我也俗不可耐。”
“启东是另外一类人。”
朱立生忽然问:“他适合你吗。”
“启盈说不。”
“你自己怎么想?”
“我是一个凡人,总希望男友带着我四处耍乐散心,陪我说说笑笑,不,我不认为他适合我,他的伴侣必须懂得牺牲。”
朱立生凝视她,"你打算与他说明。”
苏西十分但白,"待他出院再说。”
奇怪,怎么会对男友的父亲如此坦诚。
“你会婉转吧。”
“不,不必转弯抹角,千万不能吞吞吐吐令他误会,直截了当便可,我们关系不深,他不会受到伤害,最多有点失望。”
她对情况有真切估计。
朱立生放下一大半心。
随后他又唐突地问:“你的未来对象需要什么条件。”
苏西笑嘻嘻不答。
朱立生有点不好意思。
半晌,他听得苏西低声答:“他需富生活情趣,懂得享乐,当然要有经济基础,呵,并且溺爱我。”
朱立生很小心他说:“要求很合理。”
苏西笑,"家母却说我实在太奢望。”
朱立生不语。
“我一直觉得向男友交待身世是件难事。”
“何必交待。”
“可是我希望他知道。”
朱立生讶异。
“我渴望倾诉。”
“你的身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有很多家长已经会不满意。”
“那种亦非好人家。”
苏西低下头,泪盈于睫。
朱家本来再理想没有,若要寻找归宿,朱启东真是最佳对象。
他没有时间陪她,她大可以自寻娱乐,可是,苏西发觉她有点老土,她认为同一个人在一起,必须爱那个人。
这真是性格上悲剧。
城市天空有烟霞,同她心情一样迷茫。
“我须回去了。”
“我送你。”
他亲自驾车。
“是回公司吗?”
“请光送我回家,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家里只有钟点工人在用吸尘机。
她请他进书房,找出一只小小鞋盒,打开,小心翼翼,万分珍重地取出四只泥娃娃。
“看,他们四师徒安然无恙。”
朱立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方面又感慨时光飞逝,当年小娃娃已是成年女子。
当中这十几二十年是怎么过的呢。
容易得很:工作、养育子女、再离一次婚,就全部报销。
花时间比花钱更快,像水一般荡了出去。
朱立生记得这间小小卧室,设备简单,但是十分整洁,书桌上摆放着所有小女孩钟爱的小玩意,趣致可爱。
苏西已是大人了。
他微微笑,鼻子发酸,可是他懂得俺饰自己,他说:“可惜白骨精已经不见。”
苏西一怔,"你说什么?从来只得他们四个,没有白骨精。”
虽然语气肯定,可是鼻尖冒出汗珠来。
朱立生笑了,"看你,那么紧张。”
苏西生气,"你整治我。”
“真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它们。”
“后来我长大了,也到处托朋友替我找,可是也许老师傅们都退休了,造型不够稚憨,手工都太过俏丽,我很失望,仍然玩这一套。”
玩偶眼睛鼻子都摸得模糊了。
“你喜欢美猴王故事。”
“是,悟空一向是我偶像。”
朱立生笑说:“我也欣赏他的适应能力。”
苏西看看时间,"我得回公司去了。”
他们走的时候,工人仍然在吸尘,像是逗留了不知多久,可是只有十分钟。
苏西坐在办公室,心思不宁。
正埋头工作,忽然听得有人叫她,抬起头,"谁?”
谁也不是,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试图集中精神,可是不到一会儿,又听见语声:“苏西"。
苏西访惶了。
她霍地站起来。
她知道脑海中牵扰不去的声音属于谁。
这样的事是不应该发生的。
她泡了一杯黑咖啡喝下去,精神似好些。
秘书却在这个时候进来。
“苏小姐,有人送这盒礼物来,一定要你亲自签收。”
苏西一看,小盒子无甚特别,没有卡片。
她在簿子上签收。
打开一看,愕住。
一套五只泥娃娃,其中一只正是白骨精。
秘书看见,咦地一声,"好可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苏西咳嗽一声,秘书这才走开。
一个字也没有,是,根本不需要字句。
这一套必定是朱立生珍藏物,今日转赠于她。
苏西小心翼翼捧回家去。
忽然又似听得有人叫她:“苏西。”
这次她勇敢地回应,"是,我在这里。”
仿佛有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迟疑片刻,却没有闪避。
这不是堕落,这简直是犯罪。
第六章
苏西把面孔伏在臂弯里呻吟。
这个当儿,幸亏有雷律师打电话来。
“苏西,再过七个月,你便可以继承大笔遗产。”
“我这才发觉,没有它,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你太潇洒了。”
“我们不应被钱牵着鼻子走。”
雷家振笑,"孩子仍是孩子。”
“那么,请我吃饭。”
“苏西,到我家来。”
苏西对雷家十分熟悉,有空常去,少年时把功课带到雷家做。
凡是母亲心情欠佳,她就避难似躲开数小时,待雨过天晴,她才返家去。
她到今天仍然感激有那么一个好去处。
雷家振一直独身,苏西记得有一阵子她最怕世上有两个人会结婚,一是母亲,一是雷家振。
这两个人对她生活影响至大,她们如果结婚,就没有人会照顾她。
可是,今天她又最最希望这两个人可以结婚。
吃饭之际,苏西说:“结婚总是好的。”
“不过结婚先要有对象。”
“你一定有追求者。”
“是吗,你看好我·
“当然,有事业的女性最受欢迎。”
雷律师叹口气,似有难言之隐。
苏西温和他说:“我己长大,你有话,可以对我直说。”
“是,"雷家振微笑,"在感情方面,你比我能干。”
苏西谦曰:“还未算专家。”
“实不相瞒,我等一个人开日,已有多年。”
苏西一怔,"多少年。”
“有十多年。”
“什么?"大吃一惊。
雷家振亦苦笑,"几乎是一辈子。”
“这人可知道你心事?”
“当然明白。”
“却一直没有开口求婚。”
“没有。”
“他可是自由身?”
“一。早离婚。”
“稀,故意为难,不是好人。”
“我也这样想。”
“你仍然同他在一起。”
“藕断丝连,好些日子。”
“那就是你不该了。”
雷律师苦笑,"一直没有找到更好的,两人之间也没有第三者。”
苏西摇摇头,真没想到英明果断的雷家振会在感情事上如此萎靡。
“再迟些就不能再怀孩子了。”她惋惜说。
雷家振一怔,"我没想过要'厂女。”
苏西大不以为然,"孩子的笑声可救天下苍生,人人都应有孩子。”
雷家振笑了,"苏西,我肯定你会有这种福气。”
苏西把手按在她肩上,"谢谢你。”
两个女子谈了一宵私事。
苏西想,那个人会是谁呢。
她苏西可不会等谁超过一年。
这里不高兴,立即到别处去,只有中年人才会如此磋舵,专爱搞气氛,浪费半生时间也要弄它一个荡气回肠。
不过,那个人,究竟是准呢。
第二天,她在医院门口碰到朱立生。
“好吗?"她腼腆地问。
“启东情况相当好。”
苏西点点头,忽然闪开,没有说更多的话。
一口气走到楼上,发觉朱启东已经挪到普通病房,她放下一颗心。
床边放满亲友寄来的慰问卡。
启东看到她,笑得咧开嘴,"苏西,让我握住你的手。”
苏西连忙递手过去。
启东如获至宝,双手掬住.深深·一吻。
“看你下次敢不敢不小心身体。”
启东笑说:“活着真好。”
苏西叹口气,"又该出发到卢旺达去了。”
朱启东十分天真,"你怎么知道。”
一猜即中
“后东,我有话同你说。”
“请讲。”
“我们认识多久。”
他答得飞快,"三个月。”
苏西一惊,"才三个月?像有三年。”
启东的感觉刚相反,"我却愿意每天回家都看见你的面孔。”
可是,苏西想,你的家在帝位,在卡达曼都、在泰辽边境、在津巴布韦、在阿根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