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他们的答案:请保守秘密到地球时间一月二十九日下午十六时三十分。
那正是后天,芳契松一口气,再拖下去,怕她要无能为力,一方面芳契又有点惆怅,届时光与影必定离开地球,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次到访。
这时身后有敲门声,关永实进来,芳契请他坐。
他却说:“你别把你阿姨的仪器搞坏了。”
完全不接受别人好意,怪不得这些年来,从来没听说他有女朋友,活该。
芳契转过身子来看着他。
他开口:“小阿囡,你可以告诉我,阿姨到底去了何处?”
芳契瞪着他,这个笨蛋,吕芳契就坐在他面前。
她故意耍他,“我并非弱智人士,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必哄骗。”
关永实有点儿不好意思,故不语。
“阿姨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她说过,今夜你会请我吃饭。”她笑嘻嘻他说。
谁知他的反应直截了当,“今夜我另外有事。”他不明吕芳契哪里来一个这么讨厌的外甥女儿,给她一点点机会,她简直就会兜搭他。
芳契不放过他,顿时拉下脸来,“不行,你答应过阿姨,你一定要陪我吃饭。”
小关大开眼界,不相信有这么刁泼的女性,死缠着他是什么意思?小关的怪毛病发作,更加抗拒,索性板起面孔,取过外套,往大门走去。
芳契大急,“喂,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回自己的地方休息,不可以吗?”他没好气,“找你的小男朋友服侍吧,我没有能力。”
在这之前,他还听若干中年人说过,女朋友年龄越小越好,最好同他们的女儿差不多,那样,才可以沾染到青春气息,彼时关君只觉此论调猥琐,今日,更觉得匪夷所思。
他面前这位青春玉女就让他吃不消。
他从来对比他年轻的女性没有兴趣。
芳契赶上去,不敢再拉他的手,只是说:“我知道你见不到吕芳契反感,但不能迁怒于我呀!”
他有吗?小关反省一下,态度比较缓和,却不折不挠他说:“我确实没有空。”说罢拂袖而去。
关上门,芳契蹬足骂该死。
她跑到镜子前站住,打量自身,怎么样看,想破了头,都自觉不会惹人厌烦,但关永实偏偏这样对她。
芳契走到露台上,双手捶胸,对牢天空叫“我——是——吕——芳——契。”
檐上停着的两只鸽子忽然啪啪啪受惊飞走。
芳契叹一口气,坐下伸出双腿,搁在沙发上,只见两条腿修长苗条,皮肤光洁,太阳棕均匀悦目,这样好风景,有人视若无睹,不知好气还该好笑?
一方面关永实对她这样忠贞,又是她始料不及。
小关坚持没空,芳契只得一个人找地方吃饭。
走到停车场,司阍走上来,怀疑地问:“吕小姐可是搬走了?”
“不是,她出差,我是她外甥女,我姓张。”
对每个人都说不同版本的不同故事,累死人,终有一日,虚假的情节会得大兜乱大穿崩。
芳契叹口气,上车而去。
后天,后天她便可以公开她的身份,管谁相信不相信,她就是吕芳契。
这几天,最倒媚的是那个真的小阿囡,一天到晚被人念她名字数十遍,不但眼皮跳耳朵烧,相信还连打喷嚏。
芳契喃喃说:“事后,我送你一件好礼物来补偿你名誉上的损失。”
她与永实习惯在一家相熟小日本馆子吃东西,两人喜欢喝许多许多米酒,逐样刺身慢慢品尝,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今夜,本来她想给关君一个惊喜,叫他看看一个年轻女于如何一样可以与他谈个痛快,但他根本不肯给她机会。
芳契坐下来如常地叫酒叫菜。
她设想到的是,一个提公事包的成熟女性自顾自吃菜喝酒并不碍眼,但一个美貌少女一手持烟一手斟酒看上去就怪异十分,沦为邪门。
关永实就坐在她对面后两张的台子上,芳契茫然不觉,这不能怪她,她一进馆子,小关看到她便连忙用张报纸遮住面孔。
这回才慢慢放下报纸来偷窥她。
她怎么知道有这间小馆子,莫非是阿姨告诉她?
自这个角度看静态的她,小关觉得少女的确像足了芳契。
他第一次见到吕芳契时她正全神贯注低头伏案工作,不知恁地,脸上正也有一丝这样的落寞。
年轻的五官与沧桑的神情并不配合,这个少女动作诡异,关永实深以为奇。
他静静坐着观察她,越看越像,再看又觉不像,他弄糊涂了,芳契曾给他看过外甥的照片,印象中那女孩比较胖,也比较快乐,不过很难讲,女大十八变,关永实不能肯定。
他所关心的,是芳契本人。
他迫切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躲着他,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芳契草草吃了点儿东西,结帐离开小馆子。
关君也跟着出去,他知道线索在她身上。
他比她走慢几步,一到门口,便看到她被几个洋人缠住。
小关一时情急,上前去挡开外国人,芳契一见是他,立刻一呆,这小子神出鬼没,倒是已臻化境,那两个外国人不过是问路,他无需要这样焦急。
洋人无故被推在路旁,不由得生气,正待理论,芳契连声道歉,他们才悻悻然走开。
芳契恼怒地问:“你干嘛,想打架?”
路灯下那神情那声线百分百就是芳契,关永实停停神,“全看你阿姨面子。”
芳契笑,“听你的口气,像是我救命恩人,谢谢你,我不领情,我没有做错事。”
小关双手插在裤袋里,看她半晌,决定在她身上用点工夫,套取芳契消息,他朝她说:“来,如果你已经足十八岁,带你去喝一怀。”
芳契不由自主雀跃起来。
小关看在眼里,摇头,这又不似芳契了。
一进酒吧,尚未入座,熟稔的酒保便向关君挤眉弄眼,小关笑着用手肘去撞他们,芳契内心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可是关永实的真面目呢?她不肯定是否要看下去,真相很多时不如假象曼妙。
他替芳契叫了杯啤酒。
隔壁有熟人与他打招呼,毫不避忌地取笑,“小关,抢摇篮,嗳?”
芳契从来没来过这间酒吧,永也实一向没有告诉她有这个好去处,每个人都有权保留一点儿私隐。
她问他:“这是你第二个家?”
他点点头:“寂寞无聊时,便来喝几杯啤酒。”
“为什么不找阿姨谈天说地?”
“下班后她很多时筋疲力尽,还是让她休息的好。”
这也是芳契一向最顾忌的一点,人人都说,差五岁,算什么呢,不是一回事嘛!但是女方体力与男方根本已经颇有距离,再加上这五岁鸿沟,芳契自觉没有足够活力舍命陪君子,日子久了,她不陪他,只恐怕他会找别人相伴。
今夜他喝的却是烈酒。
芳契问他:“有心事?”
他点点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已经有两个金发女郎一左一右夹住了他,“嗨关,你好吗?”当芳契透明。
芳契很幽默地观赏这一幕,反而小关尴尬他说:“女士们,请注意仪态。”
她俩面貌娟秀,身材一级,分明是双孪生儿,只要小关愿意,一定做得成朋友。
芳契叹口气,她真不明白他为何一直眷恋吕芳契。
当下她开玩笑,“你要是没有空,我很明白,我不会对阿姨提起,我不是她的奸细。”
小关已把洋女遣走。
他转过头来对芳契说:“你太年轻,是不会明白我与你阿姨之间的事。”
芳契温柔地问:“你仍在等她?”
关永实点点头,“直到永远。”
“是初恋的缘故吧?”
“不,在她之前,我也曾经深爱过。”小关笑笑。
芳契暗暗觉得荡气回肠。
“你与阿姨好像相当接近,她的心事你全知道。”
“呵我们无所不谈。”
“好极了,那么,请告诉我,她为何避开你?”
“她需要时间考虑清楚,给她留一点点空间,不要逼得太紧。”
噫,这儿句话又好像说得相当成熟,她们真是一时一样。
小关又再叫一个白兰地。
芳契开心他说:“我不知道你可以喝这么多!”
小关笑笑说:“我有许多秘密才能,不为人知。”
带些酒意的他另有一种憨态,芳契忍不住想轻轻说:好吧,关永实,让我们结婚吧。
霸住他三两载也是好的,现今还有什么一生一世的事。
受这灯红酒绿良辰美景的影响,芳契趋向前去,想吻他的脸,小关笑着挡开她,“当心我向你阿姨告密。”
芳契不禁涨红脸孔。
关永实同她说过,男人长得好很多时候都是一种负累,女性一样吃他豆腐,动手动脚,色迷迷眼光并不好受,他称赞芳契说“你是唯一不重视我肉体的人。”
看,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没想到一杯啤酒效力这样大。
只听得永实说:“最尴尬的一次是在罗马,有一中年洋妇追上来,问我能否提供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