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却相信她同蓝应标暂时已没有联络。”
“派人跟一跟她。”
邱晴很快就发觉了,有人在校门口等她,这一批人跟麦裕杰手下完全不一样。
有几次目光接触,邱晴向他们颔首,双方都有点腼腆。
星期六中午,邱晴放学,看到邱雨在车子里招她,“快上车。”
“姐姐,”邱晴大大诧异,“这么早你起得来?”
邱雨笑答:“我若多心,就肯定你在讽刺我。”
“你找我有事?”
邱雨心情奇佳,怔怔在阳光下打量妹妹,“我来看你,好久没把你看清楚。”
自母亲去世后,邱晴少了一层牵挂,心情平和,体重也增加了。
邱雨握着妹妹的手夸奖她,“漂亮多了。”
邱晴笑笑。
“对,你中学毕业怎么不告诉我,这样会使小诡计?对姐姐精刮是没有用的,对男人的手腕高明才要紧呢。”她笑起来,眼尾的皱纹成行成市。
邱晴有点震惊,姐姐过来人般口吻老气横秋,似欢场大姐教诲初入行的雏儿,像似一片好心,语气却十分虚伪。
“对,麦裕杰说,有人盯你梢是吗?”这才是正题。
邱晴点点头,“因为蓝应标的缘故。”
“你要设法甩掉这些人,不然会对阿杰有影响。”
“你放心,他们只管贪赃枉法,你的麦裕杰另有对头人。”能使他顾忌,真是额外收获。
邱晴这时发觉车子尽在市区最热闹的街道上逐寸挤着前进。
“下个月我要开始上班。”邱雨说。
邱晴心头一阵欢喜,“真的,你肯起来?”
“麦裕杰开了一家按摩院,答应让我坐镇。”邱雨得意洋洋。
邱晴不表示意见,若不是按摩院,就是桌球室、夜店,全都是三教九流人马聚集的地方。
只要能使邱雨振作,还不算是坏主意。
她问姐姐:“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礼服都订好了。”
“别又是虚张声势才好。”
邱雨笑,把车子慢驶,缓缓停在一座商业大厦的大门前面,她忽然下车,邱晴还来不及作出反应,麦裕杰已经蹿出跳上司机位,把车子驶走。
邱晴真没想到姐姐手脚还这样敏捷,可惜的是她一切都听麦裕杰摆布,活像傀儡。
邱晴马上对麦裕杰说:“我约了同学,请在前面停车。”
麦裕杰不睬她,自顾自讲:“蓝应标就快要被引渡返港。”
邱晴问:“你害怕?怕就不要霸占他地盘。”
麦裕杰忽然生气,伸出左手要打邱晴,邱晴最恨男人仗力欺人,一把抓住他手,张口便咬,麦裕杰一阵刺痛,连忙缩手。
他一向要在邱晴面前表露他较善良的一面,当下忍气吞声,“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为大家好?”
邱晴不顾三七二十一推开车门,“停车,我要下去。”
“我够迁就你了!”
麦裕杰拉上车门,扯出安全带,紧紧缚住邱晴,一踩油门,将车子加速,就往郊外驶去,“你不怕死就跳出去,远离我们好了,速速飞上枝头,再也个要回头,有本事就不要吃里爬外。”
高速使邱晴害怕,麦裕杰的话也使她震惊。对,说什么她还是他们一丘之貉,她的生活由他们负担,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车子在郊外咖啡店停下来。
邱晴说:“学校不让我们穿着校服到处走。”
麦裕杰看她一眼,“在我之前,你不用自卑。”
邱晴一怔,冷笑一声:“我,自卑?”
“当然,蓄意出污泥而不染,故意同我们分别为圣,处处表现你是穿校服的知识分子,可惜即使如此,曾易生也没有选择你,于是你变本加厉,把一口怒气出在我身上,可是这样?”
“麦裕杰你含血喷人……”声音渐渐低下去,邱晴发呆,是吗,潜意识内,她真的如此糟糕?
她用手捂着面孔,麦裕杰的手碰到她肩膀上,她只是疲倦地说:“不要理我。”
“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曾易生,你只是向往他的世界。”
她推开车门,“现在我又想喝这杯咖啡了。”
麦裕杰说:“你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邱晴微笑:“姐姐怎么办?”
“她毋需知道。”
“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可以租房子让你搬出来,或是即时送你去外国读书,你已经长大,应该明白,金钱面前,人人平等,你资质至少不比曾易生或曹灵秀差。”
邱晴不语。
“何用矛盾?比起邱雨,你有更大的虚荣心,只有我了解你,也只有我可以满足你。”
“胡说,”邱晴答,“如果我要你那种钱,哪里都可以赚得到。”
麦裕杰讽刺她,“啊,你要花洗过的钱,干净的钱,多么大的野心。”
“麦裕杰,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请说。”
“对我姐姐好一点,她现在没有其他朋友。”
“怎么没有。”麦裕杰笑了,做一个吸烟的姿势。
“是你领着她往这条路走!”邱晴咬牙切齿。
“绝对没有!你不能把所有的过错推委到我身上,”麦裕杰也发怒,“你很知道这不公平。”
“你不给她,她无法找得到。”
“错!”麦裕杰冷笑,“你太高估她!她逐条街巡都会找得到,届时她会变成什么?”
邱晴打一个冷颤。
“你最好劝劝她,再过些日子,半人半鬼,哪里都不用去,届时怕你不肯承认她是你姐姐。”
邱晴浑身爬起鸡皮疙瘩来。
“对了,”他掏出一张纸,“这是你兄弟的地址,有空不妨去找找他。”
邱晴一时不知麦裕杰是忠是奸,闭上双眼叹口气。
“来,我送你出市区。”
他要拉她的手,她不肯,缩开。
“你还存有芥蒂?女人要多少有多少,我不会强人所难,你可以给我放心,”他语气中充满揶揄之意。
邱晴装听不出来。
走到门口,邱晴看见一个熟人,正靠着小房车吃冰淇淋,见到邱晴,微微一笑。
神通好不广大,竟跟到这里来。
麦裕杰也认出那人身份,低低咒骂:“早几年,他敢来意我,打断他狗腿。”
那人竟缓缓迎上来,向邱晴点点头,开口问说:“邱晴小姐,你没有麻烦吧?”
他正眼都没有看麦裕杰。
连邱晴都困惑了,他们办事作风何等独特。
那人说下去:“我今天放假,约朋友来喝茶,没想到碰到邱小姐。”
果然,那边有一双男女向他招手。
“要不要我们载你一程?”他客气地问。
邱晴很礼貌地答:“马先生不用费心。”她当然记得他。
回到家,她把麦裕杰给的地址贴在墙上。
朱外婆一见到就知道是谁,“贡心伟,你兄弟?”
邱晴只希望她将来老了,也有朱外婆这般机灵。
“这是你最亲的亲人。”
“我有邱雨。”
“她与你同母异父。”
“感觉上贡心伟是个陌生人。”
“你不去找他,我并不反对。”
邱晴笑,“试想,多么可怕:二十年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忽然之间,某日某时,有人走到你面前说:‘我是你亲生妹子’,不吓坏才怪。”
朱外婆不出声。
邱晴说:“我知道你想什么,外婆,可是我的底子太见不得人?”
老人很坦白地回答:“不是你,是你家。”
邱晴仍然微笑,“已经预见不受欢迎,又何必自讨没趣。”
朱外婆看着贡心伟三个字,忽然预言:“你与他,将来会见面的。”
邱晴把身子趋向前去,“外婆,你还看到什么?”
他们说年纪大心头灵的老人可以看通未来,去到十分飘渺的境界,邱晴相信朱外婆有这样的目光。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以事论事,以你这样倔强的性格,当然不会现在就前去相认,但是你母亲吩咐过你的事,你却一定会做到,所以说将来会见面。”
邱晴泄气,原来是这样。
“你姐姐可好?”
“邱雨她老样子。”
“我一连三夜做梦看见她。”
邱晴微笑,“外婆你牵记邱雨。”
外婆欲语还休,她在梦中见到的邱雨只得八九岁模样,头发乌亮,双眼黑白分明,见到她便说:“我要走了外婆,你自己保重。”每夜她都惊醒,她不敢把这梦告诉邱晴。
按摩院是个闲杂的地方,邱晴一直没有上去看过。
邱雨接着要妹妹剪彩,邱晴本来不肯答应,转念,倒不是为着表示她并不自卑,而是怕姐姐失望,便答应下来。
邱雨果然非常高兴,以老板娘姿态出现,穿件大红衣裳,招呼四方八面前来集会的兄弟姊妹,邱晴的衣服也是姐姐挑选的,略素,不能抢女主人镜头,却极之配衬体型身段。
邱晴与姐姐拿起金剪刀把缎带剪断,才看见麦裕杰远远站在一角看她。
这人不知几时才肯做她正式的姐夫。
邱雨给妹妹一杯颜色鲜艳没有太多橘子味的果汁,便走开与姐妹淘去参观各种设备。
麦裕杰走过来,“不穿校服,没约同学。”
在他眼中,今日的邱晴,就是昨日的邱雨,邱晴也知道他对她有特殊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