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她毕生最伟大的功绩。
经济客位中座一排四个位子,只得他们三个人坐,尹白捡到便宜,不胜欢喜,马上取过毯子枕头,倒下来睡觉。
沈太太拧拧头,“她说她没有变,其实变得最厉害是她。”
沈先生答:“三个月前她还是一个自我中心兼骄纵的女孩。”
尹白抬起头来,“我仍然是。”
“睡吧。”
隆隆引擎声有催眠作用,尹白的神智在半明半灭间,忽然莫名其妙的悲从中来:飞机已经升空,离开原居地,也就是离开一切根基,务须从头再来,尹白首次真正了解到描红及台青的忧虑。
她把毯子拥紧一点。
刚有泪意,却听见有人轻轻说:“沈尹白,可找到你了。”
尹白睁开眼睛,看到一张面孔正俯视她,尹白不禁叫出来:“刘曙唏。”
“可不就是我。”声音中之欢欣不可言喻。
他蹲在狭窄的通道里,笑嘻嘻看着尹白。
“你回温哥华?”这问题要多笨就有多笨,明明是直航飞机。
果然,刘曙唏笑答:“不,飞机抵达大西洋上空,他们会叫我跳伞。”
沈先生夫人忍不住向小刘展示欢迎的笑容。
尹白掀过毯子,拢一拢头发坐起来,刘曙唏连忙坐在她面前,向伯父伯母打招呼。
沈太太说:“原来是同一班飞机,真巧。”
刘曙唏答:“对,大家有个照应。”
尹白问:“你住哪一区?”
“新西敏区。”
“不会这么巧吧,哪一条街?”
“海旁路。”
“几号?”
“一七三0号。”
沈家三口马上笑起来。
刘曙唏忙问:“我们住的近不近,是否隔壁?”
沈先生微笑说:“尹白告诉他。”
“我们住一七六0号。”
刘曙唏不置信。“什么,只差几个号码,大概只需步行五分钟。”
“是呀,”沈太太鼓励他,“以后多来往才是。”
尹白咳嗽一声,站起来,“小刘,我们出去走走。”
沈太太问女儿:“这是机舱,你还走到哪里去?”
“到后方去喝杯水。”
她把刘曙啼拉到一角,看住他。
小刘说:“我知道你想讲什么,我这张飞机票是三个月前订的,已经用掉一半,我的家不住在香港,这次回去是看祖母。”
“没有诡计?”
刘曙唏把飞机票交给她审查。
侍应生过来客气的说:“请回你们的座位。”
尹白把票还他,“好吧,我欠你一顿晚饭。”
打铁趁热,小刘说:“地方由我挑,我不吃中华料理。”
得寸进尺,尹白只得说:“好吧。”
“还有,我曾是你的债主,你欠过我。”
尹白开始觉得她不止欠他这一点点。
“你可以回座休息了,睡醒可以过来找我。”
尹白忍不住问:“你是几时看见我的?”
刘曙唏微笑,“你在对号入座的时候。”
他完全占了上风。
尹白回座,母亲送咖啡给她,“小刘呢?”
“放心,他仍在飞机上,跑不了。”
尹白想: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好了,她不怕,大家都不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