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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休息吧。”

  谈话到此为止。祖琪格外想念祖璋,对着亲兄弟,什么都可以倾诉,从前,祖琛也了解她,现在,走的走,散的散,她也已经迫不得已地长大。

  第二天一早,她向祖琛话别。

  祖琛诧异:“你怎么像流浪者一样?这里住七天,那里三天,这习惯要不得。”

  “我没有工作,比较自由。”

  “不如回家去看志一,听说他已会走路。”

  “我也正打算那样。”

  “学华会送你往飞机场。”

  “不用了——”学华却说:“我们坚持。”

  小小的家,她代表他说话,他无异议。祖琪紧紧拥抱这个兄长。

  祖琛说:“还跟小时候一样,你抱我我抱你。”

  祖琪笑了,放开他,让他去上班。

  祖琪买到较早的飞机票,需提早出发,学华开车送她。

  “祝福,凡事小心”“多谢你关心。”

  学华放祖琪下车,幸亏她没有行李,轻松上路。

  回到家,发觉祖琛正在看报。

  学华问:“咦,这么快回来?”

  “今日早上其实没课。”他合上报章。

  “你故意避开祖琪?”

  “是,”他承认:“我帮她不到,昨日渡边与我通过电话,我知道了详情。”

  “这段日子她同渡边在一起?”

  “是,据渡边说,他回到公寓,大门已经锁上,门上贴着一张结婚证书,男方的名字是他,但是女方却是他不认得的一个女子,他从来没有结过婚。”

  “渡边未婚?”

  “我与他是同事,这点我很清楚,他没有说谎。”

  学华急问:“为什么不把这种事告诉祖琪?”

  祖琛叹口气:“我已说过,我决定不理祖琪的事。”

  学华喃喃道:“有人要破坏他们。”

  “聪明,是谁呢?”

  “这个人,十分了解祖琪的性格,知道她必定会一声不响立刻离去。”

  学华低下头。

  “你知道这个人,学华,他是你旧雇主。”

  “是,”学华答:“郁满堂做事最精密不过。”

  “我也这么想,他是想她回去,”祖琛又打开报纸:“不过,即使伪造结婚证书不出现,他俩也该玩腻了。”

  “看得出你是真的关心她。”

  “只得一个妹妹呀!”

  “她已经长大了。”学华含蓄的说。

  “所以,”祖琛叹口气:“要维持距离,不能干涉她私事。”他埋头到社论里去,看得出情绪不安,维持了原则,掩饰不住内疚。

  那边,祖琪走进候机楼,喃喃自语:“流浪儿,哈,流浪儿。”

  有人在读报,头条触目惊心:“埃及航空班机九九○三十秒钟内俯冲两万呎,坠落大西洋……。”

  祖琪读下去:“二百十七人罹难。”

  那人放下报纸,原来是个八九十岁老人,眼前亮丽的红颜叫他精神一振。

  “你好,”他问:“一个人?这么漂亮都没有伴?”

  祖琪顶喜欢同老人说话,她这样回答:“就是因为长得不够美。”

  “去何处?”

  “回家,你呢?”

  老人抬起头想一想:“我也逛得差不多了,恐怕很快也得回去了。”

  祖琪忍不住问:“你走得那么远,有什么感想?”

  老人想一想:“很劳碌,很辛苦。”

  “快乐呢,有几许快乐?”祖琪盼望地问。

  “近在眼前,来了。”老人说:“他们来了!”

  祖琪转过头去,看到金童玉女似一对年轻男女笑着走过来,一边互相抱怨:“叫你看守爷爷,你怎么乱跑。”

  “唉,人有三急。”

  祖琪闪开到另一边坐,她不愿多交际。不久之前,她与祖璋走出来,也给人同样感觉。

  飞机抵达,家里司机来接:“小姐,怎么没有行李?”

  回家了,真舒服,坐祖琛的小车,住祖琛的小平房,还真不习惯,还得顾忌人家是否嫌她,幸亏屋子完全属于她。

  女仆迎出来,“小姐,先吃点心?”

  她摇摇头,连忙进卧室梳洗。

  电话铃响,佣人去听,“是,刚回来,有点累,是,是。”把听筒交给主人。

  祖琪奇问:“谁?”

  “是我。”

  怪不得,原来是郁满堂,说话腔调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祖琪,弟弟一岁生日,你要来吗?”

  “今天?”她十分意外。

  她的孩子,她倒忘了,一想,果然是今日。

  祖琪干笑数声。

  “我来接你。”

  推都推不掉,两个人千丝万缕的关系已经成形。

  祖琪只得更衣随郁满堂出去。在走廊的镜子里她发觉自己的面孔发肿,同十多岁时的姿色真是不能比了,不过骤眼看,仍然标致。

  郁满堂见到她十分高兴,“旅途还愉快吧。”

  祖琪不出声。

  不,她心里想,我遭到欺骗,十分难受,一连几晚,梦中惊醒,胸口似被人抓紧揪住。

  “有一笔款项,捐助某学社,你对文艺活动有兴趣?”

  祖琪没有回答。

  不久,车子到了。

  屋子里并没有客人,一进门,有个孩子朝她走来,凝一凝神,祖琪才想起这就是志一。

  她蹲下来看他,他也笑嘻嘻看住她,彼此异常陌生。

  但随即祖琪发现小孩有点像他祖璋舅,他们见了人从不哭泣,故此惹大人喜爱。

  祖琪身边没有玩具,随手自手袋取出一只金色粉盒,打开,用小镜子照他,小孩看见亮晶晶的玩意儿,高兴地接过把玩。

  祖琪用问候朋友的口同他说话:“今日一岁生辰,明年就可以上学了,会说话没有,能叫爸爸吗?”

  忽然想起祖璋五岁足才会说第一句话,历历往事叫她感慨万千。

  志一似乎记得那温柔呢喃的声音,于是看牢这位漂亮的女士一会儿,到底还小,不到一会儿,又走回保母身边。

  祖琪坐下来喝杯茶。

  她抬头张望,轻轻同郁满堂说:“你打理生活,真是井井有条。”

  他客气地欠一欠身,“少了女主人,手忙脚乱。”

  说话仍然那么得体。

  性格深沉的人最占便宜,喜怒不形于色,控制场面,永据上风。

  这时,佣人过来说:“先生太太请过来拍照。”

  原来在偏厅已经准备了生日蛋糕,摄影师也布置好了,祖琪只得过去站在志一右边,幼儿抬头,看到祖琪的珠串,伸手来逗,摄影师卡嚓一声,捕捉了活泼的一刻。

  祖琪勉强地笑道:“今日精神欠佳,拍照不好看。”

  “怎么会,你永远是美人。”郁满堂说。

  祖琪看着保母切蛋糕,随口问:“美貌对女性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郁反问:“你说呢?”

  “一颗善良的心不是更为重要吗?”

  郁微笑,“我们教孩子,当然都那么说,还有,名次不重要,只需尽力而为之类。”

  稍后,小孩渴睡了,被保母抱上楼去。他是一个随和的小人儿,并不特别认人,半晌,保母下来,把粉盒还给祖琪。

  祖琪说:“他喜欢小镜子,留着给他玩。”

  将来,也许十多二十年之后,他会自抽屉取出一只古老褪色的金粉盒,同他的女朋友说:“这件奇怪的饰物一直在这里,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原先属于谁。”

  保母笑着退下。

  祖琪站起来,“我该走了。”

  “一起吃饭吧。”

  “我胃口甚差。”

  “在我记忆中,你从来不好好吃饭,猫比你吃得多。”

  祖琪披上大衣。

  郁送她到门口,司机把车子驶过来。

  祖琪问:“生意还发财吗?”

  “托赖,志一是我幸运星,现在我们做电子买卖,欢迎顾客亲临交易,成绩不错。”

  所以,对前妻可以照样慷慨。

  祖琪告辞。

  回到家,她进客房呆坐,斟了酒,听音乐,女佣告诉她,有一位先生找过她多次,但没有留下姓名。

  刚在这个时候,有人按铃。

  祖琪站起来,“说我不在。”

  可是,来人在门外喊:“祖琪,请让我说几句辩白的话。”

  祖琪听出是渡边的声音,若是大嚷,必定惊动邻居,又是一出闹剧。

  祖琪想了一想,走到门前,“我们到附近公园去说话。”

  渡边见到她,镇静下来,“祖琪,你为何不告而别?”

  祖琪冷冷答:“你心知肚明,何必再来找我,简直画蛇添足。”

  “我须解释。”

  “不要解释,不要抱怨。”

  “我看到门上的结婚证书,那不是真的,二十五美元可在布朗士区买到。我从没结过婚,也不认识叫苏珊的女子。”

  祖琪愣住。

  “有人陷害我。”渡边说。

  祖琪不出声。

  “有人趁我一走开,便上门向你说谎,那人不甘心我同你在一起。”

  祖琪问他:“那人是谁?”

  “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有一部空街车经过,渡边叫停,与祖琪上车。他们来到市区一个比较平民化的消费区,找到一间西菜馆,进去坐下。

  祖琪问:“有好戏看吗?”

  “请稍等。”

  这间餐馆生意很好,看得出是白领下了班喝上一杯的歇脚处,人挤,嘈杂。不知怎地,祖琪忽然觉得这是幽会最安全的地方,反而不易被人注意。

  等了十五分钟,有一张小小子空出来,他俩坐下,叫了饮料。

  渡边说:“那人就快出现,每星期三这个时候,他都会来吃一客煎洋小牛肝。”

  “你怎么知道?”

  “他调查我,我就不能侦察他?”渡边非常气忿。

  祖琪发觉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带她去诗社的渡边,爱恋之意荡然无存,她说:“我没空,我要走了。”

  “坐下,他来了。”

  祖琪抬起头,看到郁满堂走进餐馆来,他身边有个年轻女子,他握着她的手,状甚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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