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甲与乙的示范表演,想柏如珏与柏如瑛两人也一定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振川完全放下一颗心。
球球还在缠住振川,“那两位先生,到底姓什名谁?”
振川问她:“辞职信写好没有?”
球球气馁。
“把东西收拾一下,送到我家去。”
“是。”
振川随即与如瑛通话。
柏氏的人告诉他:“柏小姐与朋友出去了。”
“到什么地方?”
“到医院。”
他们两位手脚真是快。
振川跟球球说:“我有事出去,今天不回来了。”
振川不愿意错过一场好戏,何况他是正牌策划人。
匆匆赶至,柏如珏正在办理出院手续。
看到振川,他冷冷说声:“你!”
振川问:“如瑛呢?”
柏如珏讪笑,“她怎么会来?她已经大获全胜,不必再浪费时间。”
振川觉得柏如珏很有点估恶不悛的样子。
连他母亲都看不过眼,轻轻推他一下,“如珏。”
柏如珏悲哀地叹口气,“妹夫,你放心,我已失去斗争能力。”
振川忍不住,“斗斗斗,成日只想骑人头上,耀武扬威。”
柏如珏辩白:“我只是不想别人欺侮我。”
“算了,哥哥,你不欺侮人,大家已经心满意足。”
一旁有人鼓起掌来,“说得好!”
他们转过头,看到如瑛。
柏如珏愠然,“你俩特地来奚落我?”
振川说:“非也非也。”
“那是为了什么?”
“我来劝你俩恢复兄妹之情。”
柏如珏笑出声来,“从来未曾有过的感情,如何恢复?”
如瑛说:“看样子他已康复,打完斋,和尚再不走,很容易被人当是化缘的瘪三,振川,别噜苏了。”
振川眼睛看着天花板,看情形还非靠外界的力量不可。
甲乙两位先生在转角出现。
如瑛迎向他们,一边说:“你俩千万不要多事。”
柏如珏在这两人手上吃过苦,脸上顿时变色,夺路而走。
振川拦上去,“都是朋友。”
柏如珏一手推开,“哪来那么多的朋友!”
“你听我说,喂,别走呀。”
兄妹俩背道而驰,振川徒呼奈何。
幸亏两位客人身形一动,便分头截住他们。
如瑛还在抗议,“我们柏家家事,不劳你们操心了。”
甲乙两人满面笑容,把两兄妹拉进医院的会客室。
柏如珏的母亲惊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放心,兄妹俩也该谈谈了。”
振川就是有这个本事,他最能使伯母们安心。
果然,伯母深深叹息,“到如今,我才知道不该把上一代的恩怨,叫下一代承受。”
听她说得好似五代同堂文艺大悲剧中之对白,振川想笑又不敢笑。
“伯母,一切都已过去,不要再提。”振川安慰她。
“他们的父亲已经去世,再斗下去也没有意义。”
“相信我,柏氏兄妹会得携手合作,建立事业王国。”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如瑛的母亲将要改嫁?”
振川点点头。
她闻讯颓然:“她一向比我有办法,我一直不如她。”
振川无言。
只听得大柏太太念念有词:“老头,老头,我同你说过她靠不住,守不牢,难为你还这样为她。”
振川有点难过,不由得伸出手,挽住她手臂。
大柏太太又说:“她福气恁地好,还有你这样的女婿。”
“你也会得到一位伶俐的媳妇。”
她苦笑。
振川刚想再说几句场面话,柏如珏已从会客室出来。
他身后跟着柏如瑛,兄妹俩眼睛红红,像是哭过似的。
大柏太太追上去,“发生了什么事?”
如珏如瑛低下头,并没出声。
振川知道效力已经发作。
他推开会客室的门一看,甲乙两人当然已经离去。
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瑛一脸懊悔,振川安慰她,“不必难过,你俩又没有老,补偿还来得及。”
柏如珏说:“林振川说得对,如瑛,明日我到你处来商量公司合并的事。”
如瑛点点头,前后判若两人,火气全消。
振川又异想天开,翻了脸的夫妻最最需要这一帖药,可惜两位师傅不愿将此秘方传授给他,否则只消林振川神医一到,世上就不会再有怨偶。
如瑛与兄长说:“你回去好好休息。”
柏如珏伸出手来,振川受宠若惊地与他相握。
他与他母亲随即乘车离去。
振川把手插在裤袋中,看着如瑛微笑。
如瑛低语:“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直以来,我都希望有个真兄弟?”
“柏如珏如假包换,是你的真兄弟。”
如瑛侧侧头,“也只有他了,我不能看着他的公司结束,输或赢,我都不会快活,不如联手奋斗。”
还是要斗,振川叹口气,这两兄妹真是到家了。
“振川,认识了你,真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我也是。”振川说。
如瑛笑了。
两人齐齐步出医院。
“晚上,他们会来接我。”
振川说:“一小时便可回来,我对他们有信心。”
“他俩品格高贵,本领高超,值得钦佩。”
“所以要让他们速速离去,不然在此滞留,不晓得要抢掉地球男人多少镜头。”
“你不怕我跟他们回到心宿一去居留?”如瑛笑问。
“你?”振川悠然。
“什么意思?”如瑛撑起腰。
“你不会的。”
“啊?”
“你早已深深爱上我,甘心放弃一切,追随我做我贤内助,即使天际有某银河系等着你去做他们的皇后,你也不会心动。你情愿做一个最平凡的小女子,服侍我这个不算出色的男人,你不舍得我。”
如瑛呆呆地看着振川。
振川问:“我说得对不对?”
“林振川,你原来是一个最最聪明的人。”
“我说对了。”振川笑。
如瑛随振川回家,两人下棋消磨时间。
振川没有压力,如瑛却心事重重。
她问:“如果回来之后,我有什么变化,你不介意?”
“吃你的车。介意?无论你秃光了头,多一只眼,开始说几内亚土语,我都不会介意。女人,总是没有信心。你那只士危险,别怪我不警告你。”
“振川——”
“如瑛,放松你自己。”
振川抬起头,拍拍如瑛的肩膀,如瑛似镇定不少。
她转过头去,“他们来了。”
振川说:“我送你出去。”
他们在园子里。
振川趋向前,“让我陪如瑛共行,她有点害怕。”
“不行,振川,我们不能把实验室公开。”甲说。
“没有例外?”
“振川,我俩也得依指示行事,你对我们还有怀疑?”
如瑛这时也说:“我一下子就回来。”
振川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等你。”
如瑛跟甲乙两人离去。
也已经不能再拖了,连老区都起了疑心,忍不住问:“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倒是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为何行藏诡秘,自出自入,来去如风?柏小姐同他们什么关系,何以听他们使唤?”
所以他们要快快结束这件意外,回他们的家乡去。
振川抬起头,看向天空,这是一个乌云密布的晚上,没有星星月亮。
一小时。
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振川问老区说:“你,有没有兴趣筹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老区听了,跳在半空,右脚与左脚的足跟一碰,发出“啪”的一声,回到工作间去。
振川摇摇头,接触如瑛多了,老区仿佛像感染了什么,前后判若两人。
一小时。
振川想,最好是睡一觉。
但即使似他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麻木不仁的人,也有点担心。
老区斟出一杯香茗。
“柏小姐买来的茶叶。”他说。
振川点点头,呷了一口,只觉满嘴芬芳,又呷一口。
说也奇怪,茶叶像是唤醒了瞌睡虫,而他们又呼召振川齐齐进入梦乡。
振川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厚,他忍不住问:如瑛如瑛,你做了什么手脚?
他当然没有获得答案,他靠着沙发椅睡着了。
老区出来看过他一次,轻轻用毯子遮住他双膝。
大厅挂着的一只鱼尾钟当当当当连敲七下。
静寂一片,只余滴嗒滴嗒。
厨房里隐约传出肉汤的香味,老区在备菜呢。
他仿佛知道如瑛来得及回来吃晚饭似的,胸有成竹。
振川在梦中闻到香气,嘴角微微一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振川没有醒来,他用一只手托住一边面孔,像是古代书生在梦中有所奇遇,灵魂儿远远去到离恨天,不知同什么人在那里打交道。
老区静静出来,把茶盏收了回去。
又过了很久很久,乌云渐渐散去,天清气朗,露出星光灿烂。
时钟尽忠职守,当当当当又响起来,这次敲了八下。
一小时过去了。
时间大神最公平不过,不管当事人是悲是喜,宝贵光阴一样过去,消逝无踪影。
老区像是与谁有约,走到前厅,悄悄把大门开启。
他只稍微站了一会儿,便看到他要等的人。
“柏小姐。”
如瑛回来了。
一切正常,只有她的头发,不但扬起;而且波浪起伏,鬈曲得如烫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