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跑不了。”
“除出舒服,还有其他好处吗?”
“纯棉,防敏感,易洗易乾,不变形,尺码齐全,以后我不必往北美洲买内衣了。”
芳好伸手拉一拉他内裤橡筋,“这个位置勒不勒?”
“好极。”
胖子一拉裤头,居然还有几寸空位。
芳好认真地说:“你不如随蝴蝶牌到德国帮助宣传。”
“我?”胖子意外。
“北美有千多万人体积同你相仿,买家肯定知道这个市场。”
亮佳心中佩服。
胖子如遇知己,“是呀,真实世界里人有高矮肥瘦俊丑,可是你看广告上的内衣模特儿,全体只得廿四岁高大俊美兼大块腹肌,喂,我们不是人?”
芳好点头,“那么,跟我们出发吧。”
胖子忸怩,“我这个体重,上飞机——”
“让你坐头等舱。”
他笑了。
秘书进来,一见他,吓得退后一步。
亮佳连忙帮他披上浴袍。
他感激地说:“两位小姐人品真好。”
亮佳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刚才她险些笑出声来。
小胖出去了。
芳好说:“光是北京市就有五十万名超重男子。”
“会不会是我们太瘦?”
芳好感慨,“我们哪敢胖。”
“你是大小姐,不该这样说。”
芳好忽然讲出心事:“家母生育后发胖,被丈夫批评‘你现在穿什么都不好看’,于是努力节食做运动,等到瘦了下来,对方已经离家出走,之后再也没有胖过。”
亮佳恻然。
“我不会歧视胖人。”
“我也是。”
芳好笑,“他们是一个庞大市场。”
“北美设有加大码服装店,款式虽然比从前多,选择仍然有限。”
“衣服与鞋子却越小越可爱,全世界崇尚纤腰,名女人全穿零号或二号成衣,风气奇突。”
亮佳笑,“我不及格,我穿六或八号,鞋子穿七号。”
“你不像那么大。”
“我最怕窄衣,有些太太专爱小码,穿得膊位爆线,腰围挤得轮一轮,这是为什么?整洁舒服即是美,我少穿时装,我有我一套,人穿衣,不是衣穿人。”
芳好说:“你是好汉。”
亮佳停一停,“不过男人还是喜欢花裙子。”
“男人坏品味。”
亮佳说下去:“我又最怕中年太太穿得混身血红站人群中抢镜头,像不像圣诞老太?”
芳好拍手,“所以家母衣橱一件红衣也无。”
这时身后一把声音传来:“什么事这样高兴,可否分享?”
原来是方有贺来了。
亮佳说:“我要打点外头的事。”她走出去。
芳好问:“贵客可有特别的事?”
“我也想到德国去一趟。”
“摊位只售男子内衣。”芳好笑吟吟。
有贺一怔,她这样看低他,当他去看裸女?
他不禁有气。
“你是贺成负责人,你当然可以随团出发。”
“几时走?”
“后天。”
“天气已经很冷了。”
“我们不会有时间逛街。”
“芳好,为何这样拚命工作?”
芳好慢慢答:“无论做什么,认真一点的好。”
“可是如此仆心仆命。”
“外头有劲敌,据我所知,杨氏与黎氏也会出席这次展销会。”
有贺点点头,“订单有限,你得到的一定是别人失去的。”
“你来就是说这个?”
“泳洋与亮佳把婚期押后了。”
芳好说:“他们的事他们自会处理,旁人不宜插手。”
有贺忽然问:“这样理智,会有快乐吗?”
芳好的声音冷下来,“我的事我自会处理,旁人不宜插手。”
她推门出去,留下有贺一个人呆坐。
半晌,亮佳进来拿东西,“咦,方先生你一个人在这里?”
有贺转过身来。
亮佳看到他漂亮的面孔上有一丝失落。
她不禁问:“方先生有话想说?”
他答:“有,但是,没有听众。”
他落寞地站起来。
亮佳笑答:“方先生太谦虚了。”
“亮佳,告诉我,叶小姐平日喜欢什么,她有何消遣?”
“她的嗜好很普通,她爱吃,不挑剔,闲时看侦探小说,听流行音乐。”
真的毫无新意。
“她心底下最盼望什么?”
亮佳愕然,“我不知道,这是叶小姐的私隐。”
“你们是姐妹淘。”
“叶小姐待人亲善,可是我们也不会越界,我与叶小姐是上司下属关系。”
“亮佳你善解人意,精乖伶俐,林泳洋几生修到。”
亮佳微微笑不出声。
他说:“到了德国再算吧。”
亮佳不知他指什么,是届时再努力追求吗?她不敢理老板闲事。
上司越是随和,越要尊重及保持适当距离,上司若难以服侍,更需噤若寒蝉。
到了飞机场,才发觉只有方有贺及肥胖模特儿乘头等,叶芳好与其余同事坐在经济客位。
方有贺大表意外。
他顿足,立刻去换飞机票,可惜三等换头等易,头等转三等难,他徒呼荷荷。
航空公司见贵宾不悦,立刻派员安抚,那人大惑不解:“方先生,去年你一共乘搭本公司飞机二十三次,全属头等,今日经济客位全满。”
方有贺扬扬手,叫他毋需再讲下去。
真没想到叶芳好如此克己。
他们很热闹,一行数人挤在一起玩牌聊天看书,说说笑笑,十分开心,羡煞方有贺。
他只能在头等舱与小胖下国际象棋,三两小时之后,已经腻到极点。
他偷偷与亮佳说:“我与你更换位子。”
亮佳悄悄答:“叶小姐随时要与我说话。”
她俩坐在两个俊男之间,不愁无人殷勤服侍,两名助手在旁边听音乐打拍子。
“为什么不坐头等?”
“叶小姐说出差费用越省越好,需为公司着想。”
方有贺对叶芳好又多一层认识。
这十多小时的旅程是白白浪费了,他与伊人隔着半架飞机。
半夜出来巡视,看到他们累极入睡,横七竖八,连一向端庄的芳好,都把头枕在壮男的肩膀上。
这边肩膀应该是他的,方有贺酸溜溜地想。
他一个人回头等舱看电影。
小胖在吃宵夜,大快朵颐。
他呆了一会,也闭上双眼。
终于忍不住,又回去看芳好,发觉她已醒来,正在手提电脑上做功课。
他蹲在走廊上,与她说话。
“我替你在奥登堡酒店订了房间。”
芳好说:“我跟大队在市区租了一间两房公寓住。”
方有贺着急,“那种地方要茶没茶,要水没水,多不方便,全队都来住奥登堡好了,费用由我负责。”
“这不是豪华旅行团,一行七人,开销需精打细算,我们是小公司,量入为出才是正经。”
方有贺呆在那里。
“公寓主人去了度假,暂时出租,地方虽小,设备齐全,欢迎参观。”
方有贺颓然。
这时,服务员请他回座。
芳好朝他微笑。
方有贺觉得这是一种惩罚,他从前的女朋友,一个个磨着他无论什么都要求最贵最好最高,忽然碰见一个刚刚相反的叶芳好。
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又一个意外,原来同行的团友统统没有寄舱行李,唿哨一声便可以上车。
方有贺大惑不解,“展览品呢?”
亮佳笑,“一早托速递公司寄到。”
他们租了一辆七座位,朝他摆摆手,绝尘而去。
方有贺拖着一件大行李,觉得自己既落伍又老套,简直是上一代的人。
他懊恼之极。
回到酒店,淋浴后也不休息,换上便衣出门,吩咐司机驶往舒密特展览馆。
早上九时,天空彤云密布,随时要下雪的样子。
走进展览馆,只见人山人海,多个摊位负责人已经开工。
找到三十八号,看见七个同伴全体穿上贺成牌浅灰色运动衣裤,好不整齐,连俊男与小胖均一起加入落手落脚干活,叶芳好站在一张小櫈子上指挥,凝聚力非同小可。
方有贺鼻子有点酸。
他简直爱慕这个女子。
他趋向前,“我可以做什么?”
芳好想一想,“我刚想去买早餐。”
又吃?
他立刻把握机会,“我去。”
芳好说:“丰富一点。”
“遵命。”
在门口他碰见行家黎氏夫妇。
“咦,方少爷也在这里。”
他俩十分优悠,像是来度假般,可见工夫全交给手下。
他们告诉他:“杨芝芝的八十八号摊位十时正有舞狮表演。”
方有贺转身,拨电话回大酒店,叫经理听电话:“我要求外卖。”
“方先生,我们不做外卖。”
“我给你十五分钟,我要五客烤牛肉三文治,五客烟三文鱼软乳酪三文治,十杯大咖啡,送到舒密特展览馆,我在A号门口等。”
经理没办法,“方先生,你是贵客——”
“我不会亏待你。”
他挂上电话。
早餐十五分钟后果然送到,由二师傅亲自押送。一共四只大纸袋。
方有贺给了丰富小费,“明朝、后朝,一样照送。”
二师傅笑,“方先生尽管吩咐。”
方有贺捧着食物进内。
亮佳欢呼一声,“这么快有得吃。”
打开盒子,香闻十里。
“咦,”有人说:“什么快餐店做得这样好三文治?”抢到手狼吞虎咽。
只有芳好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