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大道上的路障:危险回头,我没有听从,巡逻车来截停,但没有成功。
我终于来到这里。
“你要到什么地方去?”他问。
太空署的第五空间实验出了漏洞,做了牺牲者。民众早已风闻这项实验会带来巨大的后遗症,没想到会这样。
我握紧拳头。
这件不可思议的事竟发生在我身上。
“小姐,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心绪乱成一片。
“小姐!”斯文人也不耐烦了。
身边连钱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我同他说:“我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会。”
他转头讶异的看我,我刚好涨红面孔,傍惶失措,有压不住的惊惧。“你从什么地方来?”他问。
“我来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我带着哭音说。
“同父母吵架是不是?”
绝不能说实话,我自己也是人,天底下没有比人类更无聊的生物,假使他是外太空高级智慧动物,反而可以把困难与他商量,现在一说出来,他一就送我到精神病院,二就联络有关部门抓我去研究。
真叫人心神俱毁。
“有话慢慢讲。”
“请问,你瞅才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方中信。你呢。”
“陆宜。”
“陆小姐,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大家都疲倦了。”
他已经够耐心。
“我肚子饿,可否请我吃饭?”
他把车子停下来,微笑,“我不是浪荡子。”
“我的车子,你那么欣赏它,我把它转让给你如何?”
他的兴趣来了。“你有证明文件?”
我顺手取出证据给他看。
他接过,啧啧称奇,“印制得这么考究,不象是假的,什么国家?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印鉴。”
“附往有英文,你看仔细。”
“双阳市,咦,的确是本市,几时发印的?”
我把文件一手抢回来,心突突的跳。
“双阳市,你也住双阳市?”我问。
“是,这是双阳市,怎么,你不知道?”
地点没有变,只是时间完全不同了。
“请我吃饭,我慢慢说与你听。”
他凝视我,近视镜片后的双眼闪出深邃的光芒,他笑一笑,不答。
这人并不是笨蛋。
“好的,”他说:“我们去吃点东西。”
我松口气。
不能失去他,非把他抓紧不可,况且他身上有那么美味的巧克力。
他说,“你穿着长裤,看样子我们只好找一个比较随便的地方吃饭。”
为什么?我没敢问。风俗习惯相差五十年,问来无益。
他把我带到一个华美的地方,门口停满汽车,自落地的大扇玻璃门进去,整个大厅用琉璃灯照明,这个地方的耗电量是惊人的,而发电要用石油,石油价格一向昂贵,没想到他们生活如此奢靡。
而这不过是一个公众吃饭的地方,要填饱肚子最多花两分钟就够了,何需这样劳师动众。
这里每一个人都认得他,很客气的上来同他打招呼,安排座位给他。侍役取出无数器皿,莱单有一本书那么长,他问我要吃什么,我说:“随便,越简单越好,啊对了,我不吃荤。”
我们之中也有些人嗜吃动物的肉,已经被视为不文明的举止。、看样子这一顿饭要吃一两个小时,菜蔬都照原状取上来,嚼起来芬芳脆口,但太浪费时间了,人的生命有限,一天只得二十四小时,一顿饭吃掉两个钟头,还能做什么大事,难怪科技落后,难怪。
他叫一块牛肉,用工具切开,还有鲜红色汁液滴出,我摇摇头,忍不住说:“似你这般斯文的人,却染上这种恶习。”
他也以同样的注意力观察我,说道:吃那么一点点,你不会有气力。”
我不明白他要那么多气力来干什么,大概要努力工作赚取酬劳来吃这种豪华的食物,然后吃饱之后再去努力工作,继续恶性循环。
不可想象。
才五十年已经那么落后,我应该庆幸我没有回到一百年前。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设法回去。
据我所知,人类对空间的研究不遗余力,远在一九四0年,已经有第一个实验,我一定要回去。
第三章
吃完饭,我把那块剩余的巧克力取出翻覆地观看,并且放在鼻端深深地嗅闻,它完全迷惑了我。
我赞叹,“难怪十八世纪的植物学家林那欧斯要称之为‘诸神之美食’。”
他忽然抬起头来,“你怎么会知道这项典故?”
我说:“因为这是我母亲最心爱的食物,她小时候常常吃。”
“每个人都吃糖果,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糖果的典故。”
我看见他那么认真,忍不住说:“但我不是普通人。”
他一怔,随即说:“讲得对,”他停一停,“不过你对巧克力的认识,不可能胜于我。”
“当然,”我不想也没有心情与他争,“你是巧京力制造商,一个令许多人快乐的行业。”
“你真的那么想?”他欣悦。
我点点头。
“谢谢你,陆小姐,”他似乎觉得无限的宽心。
为了讨他的欢心,进一步透露我的知识:“可可是一五0二年由哥伦布发现,但它存在于亚玛逊流域已有四千年。在当时,一百粒可可可换取一个奴隶。”
“完全正确。”他拍一下掌,“没想到碰到同道中人,以往我一同女孩子说起可可豆的历史,她们便忙不迭摆手嫌闷。”
我打蛇随棍上,“既然如此,你会不会带我回家?”
“当然,我早就说送你回家。“不,去你的家。”
他呆住,过一会定下神来,他说:“小姐,你真的走投无路了吧。”“是的,”我恳求,“请求你收留我一夜,我不会给你麻烦。”
“我不能随便把陌生女子带回家。”
“你已有家室?”
“不。”
“那么破一次例好不好?总有第一次,总有例外。”
他看着我,“你身边没有现款?”
“什么也没有。”
“由我资助你住一夜酒店如何?”
“我害怕。”没有他们的文件,怎么可以到旅馆去。
他摇摇头,“小姐,你说的话太难令人置信。”
五十年前的民风一点也不纯朴,人也一点不笨,尽了九牛五虎之力,我无法说服他。
我赌气,“好吧,让我去死吧,希望你有一日流落异乡。尝一尝这种滋味。”
“我可以帮你,你自哪个国家来?我带你到使馆去。”
“我是你的同胞。”
“你的外貌确与我族一样。”
我恼怒。“世界已经大同,战争早已停止,癌症也已治愈,看你,连收容同胞也做不到。”
他想了很久,“那么请告诉我,你额角中央那一块直径约五厘米的家属片,是什么东西?”
我一听,心都凉了。
我怎么会遇上一个这么聪明的人?
“你不会以为我看不见吧?”他追问。
纷乱中我说:“这是女阿飞的装饰品,最新打扮。”
“你是女阿飞?”他失笑。
我急他勿急。好整以暇的叫侍者拿红茶来。
愁肠百结中我说:“加多一杯。”非得尝一尝母亲时常怀念的红茶是什么滋味。
他狡桧的说:“如果是装饰品,可以取得下来。”
我倒出茶,喝一口,非常苦涩,不喜欢,加上牛奶与白糖,味道依然比不上茶晶,可见有时候科技会得胜。并且桌上已摆满喝这一小杯茶用的工具,足足十来款,实在太嗜苏。
“不爱喝?”他问,我摇摇头。
他把茶喝光,结帐。
“走吧。驰说。“到什么地方去?”
“我的家。”
这个时候,轮到我迟疑。跟他回去?
第一眼看见他,我已犯下轻敌的错误,他的外表是那么老实,蒙蔽了我,以为可以指使他为我做事,谁知一顿饭下来,发觉他占了上风。
但是此刻不跟他走,根本没有第二条路,我抬头看着天空,在城市强力灯光照耀下,天际呈一种奇异的灰色,怎么看得到星宿?
我只得跟他走。
我们上了车,向郊外驶去。
他象是知道我的心事,调过头来安慰我:“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啼笑皆非,自比他先进五十年,却拿他没辙。
忍不住回答:“当然也不会是好人。”
“可不是,人性肯定有坏的一面,但亦有好的一面,倘若黑的墨墨黑,白的雪雪白,那还有什么味道?”
在这种时间他还说教,气得我。
郊外的路之曲折比生命大道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路上有美奂美仑的建筑物,看样子都是住宅。行驶约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停住,我看到一座小小的白色平房。
它没有期望中那么堂皇,我早已猜到方中信:是个有钱人、只是不知他的财富到达什么地步,如今不禁有点失望。
因为随着金钱而来的是权势,如今我身处困境,非常需要有财有势的朋友。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我存疑。
在这个角度,我看到天边接着的月亮,地球唯一的卫星。
“请进。”他说。
他似乎是一个人住,但是地方打扫得非常整洁,柜内摆着各式各样包装的糖果样版,琳琅满目,恐怕有好几百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