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珊立刻取过手袋穿上鞋子,「我与你出去说话,家母在屋内休息。』
「那我改天再来。」
「你有要紧事?」
「之珊,」刘可茜低声在门外说:「他叫我走。」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来,去山顶。」
之珊把刘可茜载到山顶避车处停下。
“这种时候请你不要轻举妄动,」之珊安抚她,「你必需镇定,勿再百上加斤。」
刘可茜沮丧地说:「我已走投无路。」
「胡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之珊忽然静下来,反问:「与你有关吗?」
「我在一个下午见过王晶晶。」
之珊掩着嘴,「你可有伤害她?快,说实话。」
「我推撞过她,她没有受伤,她辱骂我。」
「你发疯了,」之珊浩叹,「没有人没有事值得你那样做,你应即时离席。」
「之珊,你年轻,你不明白。」
之珊摇头,「你也年轻,你有前途。」
「你可以即时离开甄座聪吗?」
之珊答:「如有必要,毫无疑问。」
「你真确做得到?」
「我爱我自己更多。」
「之珊,说时容易做时难。」
「说回你处,你那一次见王晶晶是甚么时候?」
「第二天她就失了踪。」
之珊惨叫一声,「警方可知道此事?」
「我告诉了周督察,他说,那日深夜,还有人见过王晶晶,我没有嫌疑。」
“这次你做对了。」之珊松口气。
刘可茜低下头,「之珊,买一瓶药吞下,你说会不会更好?」
之珊看着窗外,天忽然下雨。
车内一片静寂,之珊并没有关上车窗,溅湿了手臂。
「听到这样的话叫人伤心黯然,想想你父母。」
「他们一早已经去世,你说,之珊,与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见面,我会是成年人,抑或是小孩?」
之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陪你去北美洲散心。」
之珊觉得她应该帮父亲这个忙。
“一走了之?」刘可茜不肯定。
「我们去订飞机票,到了多伦多,我们住大学区公寓,报名学电脑动画,你会喜欢。」
「之珊,我不想走。」
之珊说:「我们这就去订飞机票。」
她把车子驶到航空公司门口,找到相熟职员,替刘可茜办手续。
之珊一边忙一边用眼角盯着刘可茜,她怕她趁乱逃去无踪,不觉急出一身汗。
刘可茜却仿佛镇定下来,她呆视航空公司的风景招贴,动也不动。
之珊走近,发觉她在看的是平静美丽的苏必利尔湖。
「我陪你去,顺道看尼亚拉加大瀑布。」
她转过头来,「谢谢你,之珊。」
之珊陪她到附近咖啡店坐下,「振作一点,你还需工作嫁人呢?」
她讪笑,「在英国实习时认识杨汝得,我也是他的见习生,你看我,爱一遍老了几十年。」
之珊想起来,“这可是一首歌?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爱一遍叫人老了几十年。”
「小心,之珊。」
「请忘记过去,努力将来。」
「我希望做得到,前年夏季,杨汝得带我到全世界看湖泊:北美洲五大湖、中国的洞庭湖与西湖、非洲的维多利亚湖、欧陆的日内瓦湖,最後在英国湖区落脚,住了一个星期,那真是良辰美景,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时刻。」
「那些好时光确应珍惜。」
「不久,他对我的态度渐渐转变。」
之珊不出声,她希望永久,他不。
「随後,王晶晶出现了。」
「记住,我们下星期一动身。」
「之珊,这时你需留下陪你父亲,怎好打扰你,我打算一个人出去散心,你放心,
我会向你母亲看齐,她是我好榜样。」
「对,你讲话上路了。』
「把心事讲出来,已经得到治疗,舒服得多。」
「你一个知己朋友都没有?」
「有,杨汝得。」她已经完全孤立了自己。
「天天有警察围住他,他叫你走,算是有良心。」
刘可茜傻傻地问:「事情过後,他会叫我回去吗?」
「相信我,一年半载,案情水落石出之後,你已忘记这个人。」
「会吗?」此刻真是刻骨铭心。
“一定会,不然我扮狗在这咖啡店地下爬三个圈。」
刘可茜叹气,「我得回家了。」
「别浪费飞机票。」
「我不会辜负你盛情。」
之珊松口气,这时这刘可茜若果出甚么事,雪上加霜,父亲真会没顶。
之珊送她到家门口。
刚想把车驶走,在倒後镜看到身後黑色房车裏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二章
累了整天,之珊想开玩笑,忽然把车子倒後,轻轻碰撞黑色房车,那人冷不防吓一跳,手中的纸杯咖啡溅了一身。
他哇一声叫起来。
之珊下车招呼:「对不起,周督察。」
可不就是周元忠督察。
他的卡其裤在要紧尴尬部位湿了一大搭。
之珊觉得十分痛快。
他跟了她不知多久。
「有甚么新发现?」
「仍然是失踪人口案。」
「为甚么一口咬定与杨家有关?」
周督察改变话题:「你们都打算离开是非之地。」
之珊不出声。
「患难见真情,没有人留下陪杨先生?」
「有,你。」
「杨小姐,跟着你大半天,发觉你们净是逛街喝茶,家境富裕真还好。」
这相貌老实的警务人员其实十分刁钻,之珊看着他这样说:「我寒窗苦读的时候,你不认识我。」
「呵,杨小姐,让我想想那是甚么时候,当年我一定,还在中学半工读,清晨三时跟父亲去取报纸贩卖,跟着上学,下午放学照顾报摊,当晚回家煮饭给弟妹吃,家母患癌长卧医院,晚上才有时间去医院探访。」
之珊凝视他。
他朝之珊笑笑。
之珊问:「你功课很好?」
「弟妹与我均是九A生,我顺利考入警察学校。」
「令堂呢?」
「多谢你问候,癌症经已治愈,没再复发。」
「令尊还在忙?」
「经已退休,时时感慨往日报纸有报格,昔日众人有人格。」
这一家人是环境斗士,之珊佩服得五体投地。
周督察转过头去,他有点腼腆,忽然有一清丽女子盯着他看,叫他不惯。
「你一定很骄傲。」
他答:「各人命运不同,各人利用有限资源,尽力发挥。」
之珊很想与他多谈几句,但是又不方便与他过份熟络,这时,手提电话响了。
是母亲,「之珊,你在甚么地方,同谁在一起,少见片刻都不行?」
「妈妈,我与周元忠督察说话,这就回来。」
周元忠没想到她记得他全名,不由得高兴。
收好电话,之珊连忙开车回家。
倒後镜里,再也不见那黑色房车。
谈女士开门给之珊,「你同刘可茜有甚么话说?」
她都知道了。
之珊一於忍耐。
「我还以为你又与甄座聪纠缠。」
之珊仍然不出声,她冲一杯熟可可给母亲。
谈女士说:「明早我进医院去做小手术。」
之珊吓一跳,看着母亲,「甚么病?」
母亲轻轻说:「拉一拉脸皮。」
「那不是小手术,相当危险,亲爱的妈妈,可免则免,一位伯母头发染金,穿露跻装,年年整形,离远看减寿数十年,可是最近验出双眼患白内障,你说可是滑稽悲一层?」
「过二十年你再来与我说这番话我就佩服你。」
「妈妈,爸爸一身蚁,你却优悠自在讲整容。”
谈女士忽然笑,「对,等就等这一天,你说可是?”
之珊累极,倒床上睡着。
她做了最可怕的噩梦。
梦见自己在一个黑泥沼里找王晶晶。
身边正是周督察,他铁青着面孔,一言不发,其他警察不住在烂泥中翻挖,忽然掘出一条人腿,之珊用手掩住脸,接着又发现一颗腐烂头颅。
之珊惊醒,受吓过度,跑进浴室呕吐。
因母亲在邻房,她不敢太大声,只觉受罪。
这时她只希望甄座聪在她身边。
她偷偷打电话给他。
「你不舒服?我接你去看医生。」
「我真怕老太太逼我承认有孕。」
甄座聪只是笑。
「她这次回来近距离看好戏真是百上加斤。」
「之珊,不如陪她回多市。」
「你也撵我走?」
「真的,这里有我看顾。」
「不同你说了,她房间的灯开亮。」
之珊匆匆挂电话装睡,在自己家里都像做贼,真痛苦。
母亲十分钟後又熄了灯。
之珊枕着双臂,直到天亮。
王晶晶真的不在世上了吗?
之珊记得那次见到这个女孩子,她戴着一副大黄晶耳环,穿蓬蓬裙,作五十年代打扮,活泼亲切地自父亲办公室走出来,拉住之珊手,眨眨大眼睛,「你一定是之珩。」
之珊挣脱她,「我是之珊。」
那样一个可人儿,若果真的葬身泥沼,叫人难受。
她到底去了甚么地方?
王晶晶一定要逼杨汝得举行盛大婚礼,杨氏困惑地对拍档甄座聪说:「我从未有一秒钟想过要与她结婚,也否认给过她这种幻觉。」
可是王晶晶不知己也不知彼。
正要把事情闹大,人却失了踪。
杨汝得陷入困境,即使洗清嫌疑,他的事业他的声誉,也宣告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