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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那一役,她自一个无主见无方向的小女孩蜕化成沉默好学的少女。

  可是与不语的关系却明显疏离。

  不语结识了一班新朋友,计划十分多,平时大吃大喝,麻雀耍乐,上落颇大,还考虑一起做生意。

  她欢喜地说:“以前我就是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现在有了这班好友,殊不寂寞。”

  心灵空虚,有一班人陪着也是好的。

  “姐姐,不如结婚生子。”

  不语一怔,哈哈笑起来,“那么容易?”丢一本娱乐杂志给她,“去看看,这一本简直是前女星离婚特辑,一个个三五七载后又重出江湖,身边还多了几名无辜孩儿,这是干什么呢,累人累己,当初何尝不以为是找到终身归宿,结果白浪费时间感情,解语,求人不如求已。”

  独立宣言。

  解语说:“你身边那些,不过是衰友损友,猪朋狗友,酒肉朋友罢了。”

  不语哈哈大笑,“不知多适合我。”

  见她那么开心,解语也笑出来。

  第二天,外婆朝解语嚼咕。

  “上个月,签了近十万元饮食单子。”

  解语想一想,“人家众星拱月似陪着她,求的是什么?总得有所付出。”

  “说的也是。”

  “不请客,何处有朋友,你别看她面于上做不出来,方某那件事,其实已叫她伤透了心,需要慢慢疗养。”

  “我亦觉得是。”

  ‘有钱多好,可以随意伤人。”解语气忿。

  外婆反过来劝她:“许多无业流氓更会凌辱女性。”

  这倒是真的。

  红颜多薄命,丑陋做夫人。

  接着的一段日子,不语忙着应酬,玩耍,并无异状,直到一日,解语在报上读到新闻:“花不语自编自导自演一出好戏。”

  解语拎着报纸去问姐姐。

  不语睡眼惺。讼,“‘啊,登出来了。”语气欢欣。

  解语低声问:“谁是老板?”

  “我”

  “为何扒逆水?”

  “不人虎穴,焉得虎子。”

  “姐,你要虎子来干什么?”

  “扬眉吐气。”’

  “姐,任何投资都有输有赢有风险。”

  “我一定会赢。”

  解语已无话可说。

  “你不看好姐姐,谁看好姐姐?”

  解语强笑。

  “小投资,文艺片,一定会回笼,你放心。”

  到这个时候,解语才知道,上一次,方玉堂把她自尊心伤得多厉害,她的信心碎得七零八落,如今,要自编自导自演一出好戏,才能拾得回来。

  不语笑,“邓小慧与焦伟芳都严然大制片,我比她们少了眼睛还是少了鼻子。”

  解语感觉到不安。

  不语翻阅看报纸,“这几张照片拍得不错是不是?”

  解语说:“你穿桃红色一直好看。”

  她去找娄律师。

  娄思敏招待她喝咖啡。

  “家里一老一小,故此她也没有事先同你们商量,她同我说,想替事业注射兴奋剂,否则再过两年,观众一样是忘记了她。”

  “她有足够资本吗广

  “我看过计划书,那几百万现金难不倒她。”

  “可是那真是血汗钱。”

  “说得好,每一个人赚的都是血汗钱,我们用一生最好的岁月,一日最好的时间来求生计,”娄思敏感唱,“不知值或不值。

  “我怕她受骗。”

  “这是她本行,她有经验。”

  “但,为什么我左眼跳不停?

  娄思敏笑,“你精神太过紧张。

  “可以劝阻吗?”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这世界出尔反尔也很普通。

  娄思敏说:“她想玩这个游戏。

  “我见过血本无归的例子。

  “太悲观了,也有赚大钱的机会。

  娄律师办公室的空气调节稍冷,解语抖擞了一下,原来,她比姐姐更无信心。

  “你只要把书读好,别管其它。

  解语不大看得到姐姐。

  她租了写字楼,又在某酒店订了公寓式长房让工作人员休息,一边改剧本,一边组班底,在娱乐版上隔几日便有消息,热闹非凡。

  家里十分静寂,联考时间表与准考证已经下来,张老师多年经验,指点学生应注意什么题目。

  解语并没有在试场中碰到老同学。

  张老师问:“自觉答得如何?

  “如囊中探物,唾手可得。

  张老师笑,“不得骄傲。

  咄,不骄傲有什么意思。

  可是,解语也笑了。

  也许,对不语来说,那出好戏也是一场考试,如果胜出来,她可以顺利升级。

  她有做好功课吗P

  一连十场考试,解语明显地瘦下来。

  天天早上都吃不下早餐,万幸她能喝极多牛奶。

  最后一天,闹钟响的时候才清晨五点。

  好一个解语,撑着起床,翻阅笔记。

  然后梳洗更衣,出门之前,去看一看外婆。

  外婆一向有向墙壁睡的习惯,解语看不到她的脸。

  近日她睡得比较多,仿佛比从前疲倦,也可能是因为比从前空闲。

  解语轻轻掩上门。

  她独自赴试场去。

  鱼贯步入大堂,解语有种踌躇满志的感觉,不,这不是争意气,校长不公平地把她轰出校门,可是她并没有因此倒下来,她今天还不是一样来考试,成绩也许比老师最溺爱的同学更好,这叫争气。

  试卷下来,她低头疾书。

  两个半小时很快过去,她交上卷子,环顾四周,收拾好笔纸及准考证,铃声一响,站起来。

  可以听到百多名学生齐齐松口气的叹息声,接着,大家走出试场。

  有人在身后叫她。

  解语转身,是一个白衣白裤的男学生。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偷看你的准考证。”

  “有何事?”

  “要不要到附近吃一杯冰淇淋?”

  “我没有空。”

  “可以把电话告诉我吗?”

  “我父母不准我与陌生人谈话。”

  那男生急了,“可是,人海茫茫,你这一走,我将永远失却你影踪。”

  解语忍不住笑,“这便是人生了,小兄弟,再见,珍重。”

  那男生啼笑皆非地呆呆站着。

  张老师的车子在街角等解语。

  那慈祥的中年女士同她说:“大功告成。”

  “谢谢你,张老师。”

  “我下星期将移民往多伦多。”

  解语大吃一惊,“怎么没听你说过!”

  张老师叹息,“这便是人生,有聚有散,聚散均无因。”

  六月债,还得快,她怎样对人,人便怎样对她,真没想到张老师会那样说。

  解语低下头。

  “三个月来相处,依依不舍,他日,若来多伦多升学.可住我家里。”

  解语黯然。

  “来,送你返家。”

  老师故意拖到最后才告诉她,免她送礼辞行。

  世上怎么没有高贵正经的人。

  “这是我的地址电话,成绩公布,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老师。”

  外婆等她回家,准备了丰富菜肴。

  “考完了?”

  “考完了!”

  外婆笑说:“若考得理想成绩,我们招待记者,道出前因后果,控诉校长无理开除学生。”

  解语笑,“这不大好吧。”

  “差点叫老校害惨。”

  解语忽然豪迈地说:“若真的叫人害得一蹶不振,那我不算好汉,摔死活该。”

  外婆也笑,“好好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即使考得全市第一,也不会招待记者,我不过想向自己交待。”

  “是,是,是,来吃这碗红烧蹄膀。”

  翌日,不语吩咐油漆师傅把客厅天花板髹成紫红色,譬喻红得发紫。

  手提电话号码改了,六六八八三八三。

  她仍然很少回家来,解语觉得姐姐神采飞扬,说起新戏,甜蜜蜜,喜孜孜,即使与方玉堂最和谐之际,也没有这样开心。

  解语开始觉得那几百万投资也许值得。

  买笑嘛。

  花不语卖笑多年,现在也轮到她买笑了。

  世上没有免费午餐,无论什么,总得付出代价,那么高兴,可知入场券不便宜。

  从前低调的花不语忽然出起风头来,姿容美丽、名贵首饰,含蓄性感的服饰,像一颗新星似吸引人注意。

  一个清晨,解语在床上看报纸,电话铃响了。

  熟人都已经不再拨这个电话找不语。

  原来是方玉堂。

  “方先生你好。”

  幸亏一直叫他方先生,现在不必改口。

  “不语在家吗?”

  “她现在很少回来。”

  “她不是生意人才,投资过分庞大,怕有闪失,你有无劝她?”

  解语讪笑,“我更加没有头脑。”

  “那,你看着她倾家荡产?”

  “小本经营,不至于此。”

  “人人把她当冤大头。”

  “方先生,你在什么地方?”顾左右而言他。

  “我一值在本市,何尝有走开过。”

  原来如此。

  “她要向我显颜色,是吗?”

  解语仍然很客气,不知怎地,她耐心地替每件事留个余地。

  当下她声线温柔,“我想不,方先生,她已忘记此事,从头到尾,她不发一言,不出一声。”

  “她恨我吗?”

  “她忙得不可开交,外婆的炖品要派人拿到公司去给她,你说,她哪里还腾得出爱与恨的工夫。”

  方玉堂愣住半晌,“你劝她当心。”

  “没法子,方先生,你已撒手不管,一切只得任她了。”

  方某吁出一口气。

  他仿佛有点侮意,欲多说几句,可是解语已没有时间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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