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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方先生,是我,\"

  \"声音真像。\"

  \"都那么说。\"解语赔笑,\"你在何处?\"

  \"我回来了,打了一整下午电话。\"

  \"对不起,外婆在教会,姐姐出外开会。\"

  \"有新工作吗?\"

  \"到台湾拍电视剧。\"

  \"她不坚拒降级拍电视吗?\"

  \"这次不同,由大导演主持。\"

  \"嗯,可见是多么不景气。\"

  \"方先生,有急事否,我替你打手提电话。\"

  \"电话没有开启。\"

  \"啊。\"

  \"解语,你出来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二十分钟后在楼下等你。\"

  解语抬起头,有什么不对了。

  她连忙换上便服,跑到楼下去等。

  不消一会儿,方玉堂的车子驶至。

  他并不是上了年纪的猥琐生意人。

  方玉堂才四十多岁,头发浓密,并无秃脱现象,身段乙维持得十分健康,外型不语堪称匹配,所以二人在一起那么长一段时间。

  解语寒暄∶\"制衣生意好吗?\"

  \"托赖,还不错,做了三代了。\"

  他岳父真是他父亲当年的伙伴。

  方玉堂忽然叹口气。

  解语笑问∶\"什么事?\"内心忐忑。

  他说;\"你一向准时,不像不语,一直叫我等。\"

  解语笑∶\"那是因为你不是我的男朋友。\"

  方玉堂看了她一眼,车子驶至山顶。

  方玉堂说∶\"解语,这次我到温哥华,原来打算一安顿好家人即返来照顾生意。\"

  解语收敛了笑容。

  \"一到彼邦,觉得国泰民安,生活丰裕,予我舒畅感觉,非言语可以形容。\"

  解语心想,那你受温阜表面迷惑了,世上安有如此乐土,人家国债累累,国家濒临分裂,治安亦大不如前,而且,种族歧视也开始涌现。

  但是她一言不发。

  \"我忽然觉得在商场上拼搏毫无意义。\"

  解语看著他。

  他说下去∶\"我想起了陶渊明的诗∶\"误坠尘网里,一去三十年。\"

  这不是在说我吗?\"

  解语暗暗好笑,创业之际,他们统统自比李世民,做得累了,想退下来,又觉得像陶渊民,风光都叫他们占尽了。

  \"解语,我想提早退休。\"

  \"那,你要同不语商量,看她肯不肯陪你。\"

  方玉堂欲语还休。

  他将车子停在一处,解语抬起头,才发觉自山顶看下,是整个海湾。

  因在南区,没有大厦群,只得三三两两矮房子,风景像五十年代摆在游客区卖的油画。

  可是解语无心情欣赏。

  方玉堂终于说∶\"我想移民去彼邦,我妻儿终老。“

  什么?

  他加一句∶“我想不语分手。\"

  解语怔住。

  “我愿意赔偿她。\"

  解语张大嘴作不得声。

  呵,遭到解雇了,老板愿意付出遣散费。

  这还是个好老板,照顾到伙计营生。

  有些无良资方索性一走了之,人影全无,可怜的劳方告进官里去,已是百年身。

  解语发愣半晌。

  忽然之间,她落下泪来。

  少女婴儿的眼泪都感人,方玉堂说∶“你放心,解语,令姐比你想象中坚强。\"

  解语无法镇静,手蔌蔌地抖。

  \"那你得亲自向不语她交代。\"

  \"这,解语,你可否替我说一说。\"

  \"不,\"解语坚持,\"十年关系,你欠她一个解释,见最后一次,交代清楚。\"

  \"我怕见她。\"

  \"怕也得见。\"

  方玉堂不受威胁,他笑笑,\"我有张支票在娄律师处,不语知道地址,我今晚将飞往温哥华。\"

  解语悲愤莫名。

  她把手握得紧紧,不想老方看见它们在冒冷汗。

  只听得老方说下去,\"原来时间过得那么快,十年晃眼过去,原来,我子女均已长大成人,随时可论婚嫁。\"

  解语推开车门,下车。

  方玉堂诧地问∶\"你往何处?\"

  解语站在公路上,真的,往何处,一直走回家去?那要走多久,可是三个小时以上的路程,体力吃得消吗,吃这苦又是为何来?\"快上车,我还有话同你说。\"

  解语立刻上车,坐好,系上安全带。

  方玉堂看著她,**我们一向是朋友,你不该生我气。\"

  \"你遗弃姐姐!\"

  方玉堂忽然忍不住∶\"你一直叫不语姐姐,实际上,年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

  解语不明他说什么,张大眼睛。

  方玉堂细细观察解语双目,他后悔的叹口气∶\"天,没想到你是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什么?\"

  天色渐暗,路灯亮起,方玉堂的脸上蒙罩阴影。

  他问非所答∶\"这年代,说不上遗弃,我不过与不语终止关系。\"

  \"方先生,别游花园,请把话说清楚。\"

  \"你那么聪明伶俐的人,这些年来,真相信不语是你的姐姐?\"解语如头顶被人淋一盆冰水。

  方玉堂叹口气,\"我有义务告诉你,她是你的生母。\"

  解语整个人凝结。

  方玉堂说∶\"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真不晓得怎么会在这繁嚣无情肮脏的都会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且如鱼得水,为蝇头小利争个不已,哎,今日看来,酒色财气,真不知所谓。\"

  他把车子驶下山去。

  要到这个时候,解语才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六个字那么简单。\"

  \"谁告诉你的?\"

  \"她本人。\"

  解语不信,\"她为什么对你说出秘密?\"

  \"因为,\"方玉堂叹声气,\"当时,我们是相爱的。\"

  \"她编一个故事来博取你同情。\"

  \"解语,外婆是你的外婆,不过是她的母亲。\"

  \"不,我俩是姐妹。\"

  \"你们相差十八岁。\"

  \"有些同胞差二十五岁。\"

  \"我不你争辩,你们已不是我的责任。\"

  方玉堂再也不说话。

  他把车疾驶。

  到了门口,他替解语打开车门。

  \"解语,我一直喜欢你,你明敏过人,温婉可爱,我会想念你。\" 已到家门口,解语头也不回上楼去。

  电梯往上升,解语心情空洞彷徨,而电梯驶得特别慢,每站停,层层有人进出。

  好似永远到不了家似。

  终于到了,出电梯,发觉走错一层,只得往下走。

  一级级楼梯下去,每况愈下。

  她掏出钥匙开门,外婆已经回来。

  诧的说∶\"你看上去精疲力尽,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疲惫地说∶\"外婆,我们生活可会出问题?\"

  \"你放心,没问题,省吃省用,应当足够。\"

  解语呼出一口气。

  \"你为何如此问?\"

  \"方玉堂叫我转告姐姐,他要妻儿团圆,要开本阜,不再回来。\"

  外婆怔住。

  解语说∶\"我累极了。\"

  她扑倒床上。

  就那样睡著了。

  半夜醒来,十分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熟睡,可见事不关己,到底已不劳心。

  见不语房有灯光,她推开房门。

  看到不语在她心爱的那面水晶镜前卸妆。

  这是不语多年来好习惯,每日,无论多晚,多累,她必彻底卸妆。她在镜内看解语。

  \"老方向你摊牌?\"

  解语点点头坐下来。

  \"说以后都不来了?\"

  \"是。\"

  笑盈盈,继续抹去残妆,露出茭白脸容。

  打个哈欠,啪一声关了床头灯。

  解语吃了一,在黑暗里问∶\"就这样?\"

  听见不语已经躺在床上,她像是经过郑重考虑,过片刻才说∶\" 不然怎样办?\"

  抱住他膝头哭吗,这不过是一项职业,一项营生。

  是,不语是要必她想象中坚强。

  \"他还说什么?\"

  \"什么是非成败转成空,几度夕阳红之类。\"

  不语哼一声。

  过一会儿又说∶\"娄律师打过电话来,把支票上数目告诉我。\" \"还可以吗?\"

  \"颇为慷慨。\"

  \"有金钱上补偿已经算不幸中大幸。\"

  \"真是,总不能要了老板的金又要老板的心。\"

  不语又问∶\"他还说过什么?\"

  解语答∶\"再没有什么了。\"堤也不提身世秘密。

  \"去睡吧,今天大家都累得慌。\"

  就那样接受了事实,没有过激反应,也没有多大失望,像是一件衣服洗褪色,拦在一边算数,反正消费得起,又何必拿到店里去争论。

  解语见不语不出声,便转头回房。

  那样平静,不知是否早有心理准备。

  悲欢合,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如何处理失意事,只忍耐。

  隔了两日,不语北上拍外景,家里静下来。

  偶而有一两个记者拨电话上来,均由解语应付了过去。

  上次不语往穷乡僻壤拍戏,方玉堂乘飞机转包车再步行大半个小时到了该处,献上玫瑰钻石项链。

  都是这样子啦,解语嘴角含笑,追求时千方百计,到头来弃若..

  不过,总算风光过啦,被宠爱过,总比从未被宠爱过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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