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你去喝摩洛可咖啡。\"
清流问珊瑚:\"可要替你带什么来?\"
珊瑚忙不迭摇手,\"不要不要,无处可放。\"
他带她上岸,尽往落后街道走去,以便拉住她的手。人烟稠密的游客街两边都是小贩:地毯、宝石、陶器、衣饰……
忽然到了一幢房子门口,推开门,是一个宽大的庭院,在红尘里宛如沙漠绿洲。
有人招呼他们坐下。
\"酒还是咖啡?\"
清流坐在棕榈树下笑答:\"小心点好,我喝矿泉水。\"
任天生有点惆怅,有这样美的布景道具帮忙,女生也没有意乱情迷,不由他不佩服·余求深。
\"许多法国人留下之后再也没回家。\"
清流摇摇头,\"难以想象,会人才不会挑这种地方落脚。\"
\"你呢,你选何处?\"
\"一家人在一起,且想爱,无论哪里都行,不过最好是英语国家。\"
要求不算高,十分合理。
她同任天生说:\"你行过万里路,感受如何?\"
\"年轻时迷上欧罗巴洲,现在想起来,真觉可笑。\"
\"现在我们坐在北非土地上。\"
\"所以旅游永远使人迷惑。\"
线香浓郁得蚀骨的味道渐渐入沁。
有歌女出来,轻唱不知名情歌。
清流却说:\"该回去了。\"
任天生永远不会逆异性的意思,付了帐,与清流离去。
要回到船上,清流才敢深呼吸。
真是一个奇异的地方,说不出的风情,却叫陌生人害怕。
清流在甲板上看到刘太太,她在观看余求深打球。
清流连忙帮她戴上宽边大草帽遮太阳。
刘太太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余求深。
他裸露了整个上身,与同伴打排球,展示了人体动态美,黝黑皮肤光结,肌肉纹路鲜明,所有女客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半晌,他取过毛巾搭在肩上走过来,朝清流笑笑,清流怕脑中烙下了他的笑意,连忙别转面孔走开。
\"清流,清流。\"
有人叫他,这是谁呢?
抬起头,原来是马少爷。
\"对不起,清流,我昨夜失约。\"他诚惶诚恐地道歉。
啊,是吗,不记得了。
清流微笑,\"没关系。\"
\"家父有点要紧事叫我陪客。\"
\"不妨,下次再约,现在我有点事做,抱歉。\"
她去替老太太取冰茶。
原来世上最没有自主的是少爷阶级,凡事需听命于父王母后,动弹不得。
这个人,给他零分已算客气,应倒扣六十分。
捧着茶过去,余求深见到了,不问自取,咕咕整只高杯饮尽。
幸亏有两杯,他再伸手来取,清流一闪,服侍刘太太。
老太太咪咪笑,\"我不渴。\"
清流忙劝,\"消消暑,已在太阳下蒸了那么久。\"
余求深说:\"我去淋浴,稍后再见。\"
刘太太叫住他,\"求深。\"
在他耳畔不知说些什么。
旁观的清流只觉自己的耳朵发痒。
回到舱内,完全另外一番光景。
刘太太一味喊晕眩,珊瑚要唤医生,她却又说:\"慢着慢着,有重要事先办了再说。\"
她叫珊瑚取支票簿来。
\"可在马赛或尼斯提款那本。\"
珊瑚取出印章支票等物,小心翼翼地问:\"上款写什么?\"
\"写现款一字,面额十万法朗。\"
\"太太,这是作什么用场?\"
\"咄,我用自己的钱还得问谁不成。\"
珊瑚无奈,只得盖章给刘太太签名。
\"还有,约船长到我房来见面。\"
\"干什么?\"
\"立遗嘱。\"
刘太太笑得极之高兴,像是晒多了太阳,中了毒素,失去正当判断能力。
清流与珊瑚面面相觑,看着她把支票放入一只写着余求深的信封里。
然后她打一个叮欠,\"累了。\"
清流决定与老程先生商议。
电话接通,老程笑笑,\"太太时时有突发的兴致。\"
\"可是这遗嘱……\"
\"不怕,她一年做十多廿次新遗嘱。\"
啊,是这样。
老程问:\"一切还好吗?\"
\"托赖,已经四十多小时没睡过了。\"
老程笑,\"年轻力壮,挺得住。\"
清流不语。
\"太太没有后人,亦无亲属,给谁花钱,毋需替她担心。\"
\"是。\"
清流问珊瑚:\"真的一个亲人也无吗?\"
珊瑚笑,\"若肯请客,一百桌也坐得满。\"
一上船,岸上烦恼丢到海里,无忧无虑,清流开始投入假期。
晚饭时分,她去叫刘老太。
老太太模糊地说:\"让我多睡一会儿。\"
一摸额头,熨手,珊瑚及清流连忙打电话到诊所。
医生到了,摇头,\"怎么不好好休息?\"
清流赔笑,贪欢,是人之常情。
\"我替她注射,好好睡一晚。\"
珊瑚微笑,\"爱跳舞的人又可去跳舞了。\"指的是清流。
医生离去,余求深进来。
\"刘太太有东西交给我。\"
珊瑚走到床头,把那只信封递给他。
他拆开,目光如闪电,校对过日期、签名、银码,马上收进口袋。
接着,他并没有问候刘太太,也并不道谢,潇洒冷酷地离去。
他可不怕暴露真面目,这倒也是优点
\"看到没有,\"珊瑚感喟,\"钱可以买到的,不过是这样。\"
刘太太蜷缩在大床一角,从背影看去,同贫穷孤苦的老妇相同,不过一觉醒来,她有佣人服侍。
财富还是可以帮到她,一切都是买回来。
\"支票,可是要到尼斯才能兑现。\"
\"放心,\"珊瑚笑,\"现金支票,打个折头,立刻可以变钞票。\"
\"船上又不必花钱。\"
珊瑚大为诱异,\"你没到二楼赌场去看过吗?\"
清流楞住,真的,怎幺没想到。
\"多多都不够花。\"
接着,清流听了好几通电话,都是问候刘太太,最后,有人找唐小姐,清流一怔,\"我就是。\"
\"清流,我是马星南。\"
清流没好气,\"又是什么事?\"
\"出来喝杯茶。\"
\"我正当更。\"
\"一定抽得出十五分钟。\"
\"好,长话短诅,请尽量浓缩内容。\"
咖啡室里,马星南一味道歉。
清流说:\"我接受你的歉意,行了吧?\"
\"那么,我们今晚——\"
\"你不必补偿我,我没有损失。\"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马星南沉默一会儿。
清流雪上加霜,再加一句:\"你爸爸妈妈叫你呢,你该走了。\"
马星南只得站起来离去。
第四章
这时,侍应生才把冰咖啡迭上来,一看,正是任天生。
他笑,\"原来昨晚约的是他。\"
\"你也来多事!\"清流白他一眼。
任天生只是笑。
清流惆怅,\"你看,挑男友多难,高不成,低不就。\"
\"小马人不错,对下人没有架子。\"
\"可是缺乏主见。\"
\"未曾自立门户之前,听从父母意见,也是很应该的。\"
总不能像余求深,似一股不羁的风。
任天生算则中了吧,可是不知怎地,他那种性格的男子,永远只会成为异性的至佳好友。
清流说:\"毫不相瞒,我上船来,也是为着闯世界,找机会。\"
\"是,这船也是冒险家乐园。\"
\"你,你也是怪人,\"清流狐疑,\"全船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你,无处不在。\"
\"今晚可有兴趣进赌场?\"
\"不去了,人生根本就似小赌迭大赌,赌时间精血青春。\"
\"你的赌本充沛。\"
\"开玩笑,双手空主,赤条条出来碰运气。\"
\"根多人都是这样起家。\"
清流答:\"像刘太太,赌本是四十年阳寿,还算是大赢家呢,有什么乐趣,顶多是把我们支使得团团转而已。\"
传呼机响。
\"你看,来了。\"
清流赶回去,刘太太正在辛苦呕吐。
看到清流,极之生气,竟伸手来打,一边骂:\"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清流闪避,她一个踉跄,清流只得扶住她,她吐得清流一身都是,秽臭难当。
清流一声不响,扶她躺下,自去清理。
珊瑚在身后说:\"叫你找余求深来。\"
\"我去何处找,船那么大。\"
\"船长室或许有办法。\"
清流洗一把脸,出去,踌躇一会儿,敲他的舱房门。
没想到他在房内。
出来开门时笑笑,\"你终于来敲门了。\"
刘太太想见你。\"
百忙中清流好奇地张望一下他的房间。
余求深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把门打开,\"进来,里边没有人。\"
他在看书。
书名叫《相信你的直觉》。
清流微笑,她重复:\"刘太太找你。\"
\"我也正找你呢。\"
一样是在刘巽仪手下讨饭吃,余求深胆子特别大,有恃无恐,这时,令清流佩服。
她闲闲在椅子上坐下,享受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