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赐过去,把一件外套搭在她肩上。
导演与她谈了几句,他们对她表示好感。
智泉很兴奋,在车上说:“导演说会加戏给燕阳。”
从心情绪仍然低落。
“燕阳演得出色,我真以为垃圾堆中有只受伤动物。”
从心看着车窗外。
她没有那么快忘记,做一只丧家之犬的感觉如何,她不过表现了她真实的感受。
从心用手掩住面孔。
李美赐以眼光示意智泉,让她静一静。
回到旅馆从心倒头大睡。
她不不酒,唯一使心境宁静的方式是好好睡一觉。醒了,发觉美赐在套房外织毛衣。
“咦,你还会这个,织给智泉?”
美赐抬头笑,“织给你,这种粗套头毛衣半天就可完成,竟卖美金千元一件,不如自己动手。”
“智泉去了何处?”
“有人找他谈公事。”
“啊,他的公事一定与我有关。”
“是,你听过云飞利清谈节目?他们找上门来。”
从心正在洗脸,“找我?”
“是,还有祈又荣打电话来,《心之旅》获提名欧洲金像奖,希望你届时出席影展。”
“啊,导演一定很高兴。”
“她要求你在影展上穿得性感一点。”
从心笑,“一定,大露背,大低胸,难不倒我。”
美赐凝视她,“燕阳,你真可爱,难怪智泉那样褒奖你。”
“你与智泉都是我恩人。”
“你俩的合约快满。”美赐说。
“时间过得真快。”从心答。
“智泉觉得你或许想签外国经理人公司。”
从心坐下来,“还是照旧由智泉照顾我吧,外国人哪里知道我们的事,况且,亦不会尽心尽意,再说,心底根本瞧不起我们。”
美赐点头称是。
电话响了,她去接听,抬头说:“陆先生找你。”
咦,她完全知道陆兆洲是个什么人。
从心接过电话。
陆兆洲在那边说:“人不在,新闻还是登满全版。”
从心苦笑,“这话叫我心惊肉跳,娱乐版没有好新闻。”
“倒不是,你的电影将角逐金像奖,还有,你已入选荷里活影片任第二女主角。”
“消息真快。”
“咦,语气丝毫不见兴奋。”
“得意事来,处之以淡。”
陆兆洲笑,“这当然是修养的表现,但是,你也损失不少乐趣。”
从心也笑,“挺胸凸肚,耀武扬威,太难看了。”
“告诉你一个消息。”
“还有新闻?”从心大奇。
“邓甜琛向我告假,到澳洲雪梨去了。”
从心的心一动。
陆兆洲声音里有太多的安慰,何故?
“呵,雪梨,”从心轻轻说:“我们有熟人在雪梨吗?”
“你说呢?”语气里有笑意。
从心忽然也咧开嘴笑,十分欢欣,是真的就好了,她希望阿琛找到归宿。
“你别张扬,以免打草惊蛇。”
“是,是,我明白。”
没想到听到这个好消息,呵,世上确有欢欣。
“他俩会合得来吗?”从心仍存忧虑。
“阿琛会迁就他,阿琛一向努力。”
“那就好得很。”只要一方面肯牺牲一点。
陆兆洲问:“你呢,你几时回来?”
“我要拍戏,一时回不来。”
“那么,我来探班。”
“你的工作呢?”
“事情总得分先后,你先,全世界后。”
从心低头不语,这不是花言巧语,他无必要奉承。
她知道需珍惜这个人,“等着见你。”
美赐抬起头来。
“陆先生是个人才,白手兴家,作风健康。”
“我知道。”
但是,她对他,没有那种强烈的感觉。
“你爱的是谁?”
“美赐,你真的想知道?”
“我会守口如瓶。”
从心说:“或许我真的虚荣,当我知道工作上再进一步时,内心胀鼓鼓,有一种奇异快感,浑身毛孔舒畅,欢欣无比。”
“啊。”美赐说:“你暂时尚未爱上任何人。”她放心了。
“你说得对。”从心答。
晚上,智泉仍然未返来。
从心说:“打他手提电话。”
“他在工作,我怎么好骚扰他,以前,我们最讨厌男同事之妻老是打电话来找人。”
从心微笑,真是个明白人。
“让我们来看《时间线》节目。”
扭开电视,呆了大半个小时,他们那个环节总算开始,短短五分钟,张祖佑才说十句八句话,从心背影出镜,也不到一分钟,其余时间用来介绍医院设施及手术过程。
令从心失望的是,张祖佑的书并无出镜。
美赐却说:“我觉得很感动,你呢?”
从心只得点点头。
她们正在喝咖啡的时候,智泉回来了。
从心取笑,“假公济私,到什么地方去了?”
智泉难按兴奋之情,“看到《时间线》没有?”
她俩点点头。
“播映后短短三十分钟,电视台已收到上千个电邮、电话、传真,说想知道详情。”
从心扬起一条眉毛。
“观众想看到你的面孔,以及张祖佑工作近况。”
连美赐都觉意外,“为何对一个黄种人这样有兴趣?”
“谁知道,燕阳就是有这种观众缘。”
美赐说:“观众只看到她的背部。”
智泉咧开嘴笑,“已经足够。”
从心很感动,他是由衷替她高兴,把她的事当自己的事。
“但是,我们已经婉拒《时间线》。”他说。
“为什么?”美赐愕然。
“因为,我们将到云飞利清谈节目亮相。”
从心还不明白,美赐已经欢呼起来:“一亿观众,一亿观众。”
“并且,”智泉说下去:“节目中的读书会愿意介绍《被骗被弃》这本书。”
美赐又哗地一声,稳重的她很少像孩子般雀跃。
“但凡经云飞利品题的著作可即上畅销书榜。”
从心发怔,她的梦想成真了。
“燕阳,你怎么看?”
从心据实答:“我只知道云飞利是一位黑人女士,却不知道她的电视节目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美赐问:“智泉,你如何找到他们?”
智泉,倒不居功,“他们找到我才真,互相竞争,寻找题材。”
美赐笑,“运气自己来敲门。”
“燕阳,你可愿露脸?”
从心点头。
智泉出主意,“燕阳,你穿小凤仙装上电视。”
美赐反对,“不,穿深色樽领毛衣即可。”
两人吵了起来。
从心伏在床上不出声,她像爬过万水千山那般疲倦,又似洋人所说,被一辆货车撞过那般累。
她倒了下来。
她有一种奇异预感,做完这一次宣传之后,也许,对于张祖佑的恩惠,已足够偿还。
她沉沉睡去。
过两日,青鸟出版社派格连活来陪张祖佑出镜。
张祖佑看上去更加神清气朗,他穿深色西装,沉实、稳重。
从心也真不差,她打扮清雅,头发往后拢、淡妆、全无首饰,一件套头深棕色毛衣配长裤,丝毫不似艳女,却难掩秀丽。
美赐轻轻说:“从来没有华裔上过这个节目。”
“为什么?”
“大抵是个人喜恶。”
“为什么破例?”
“争取北美愈来愈多的华裔观众,其他问题可搁在一边。”
出镜了。从心坦然看着张祖佑微笑。
他有点紧张,不习惯对住大群现场观众,从心教他吸一口气。
节目开始,主持人热诚、健谈、活泼,叫他们松弛下来,一切从他的眼睛开始,说到他的书,以及他生命中一个美丽的女人。
主持人问从心:“你敲门之际,可知道屋里有什么人?”
从心摇头:“全凭命运安排。”
“假使是一只老虎呢?”
从心静静答:“逃命。”
观众潸然泪下。
从心到这一刻才知道她自身的遭遇十分凄惨,垂头不语。
主持人忽然问:“你与祖可有计划?”
从心鼓起勇气,她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祖已经在贵国实践了梦想,正走向成名之路,我不方便阻碍他,我将努力演艺工作。”
观众大乐,大力鼓掌。
“我的意思是,你们会成为一对吗?”
从心微笑,“我们是好兄弟,我另外有男朋友。”
观众呜地一声,张祖佑也呆住。
主持人意外问:“另外有人?”
“他是一个电子业商人。”
希望陆兆洲正在收看这个节目。
从心楚楚动人,惹人好感,成功完成任务。
主持人接着派送张祖佑新作给现场观众。
节目完毕,两个主角的经理人最兴奋,高谈阔论,一定要去喝一杯。
美赐陪着从心。
她抬头看着灰蓝色天空,觉得不可置信,短短两年间,竟去得这么快这么远。
风劲,天气冷,从心拉一拉大衣领子。
“在想什么?”
从心答:“无悔。”
他们找到一间酒馆,进去喝个痛快。
格连活与智泉笑,“有点像大学时期生活。”
从心不会知道,她没有读过大学,她甚至没正式入过学。
“来,”智泉举杯,“英雄不论出身。”
从心喝了很多,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大眼睛特别亮,嘴唇特别的红,看上去,更加像燕阳。
别人不觉得,张祖佑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百般滋味。
智泉说:“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
美赐说:“我陪她先走。”
第九章
张祖佑看上去更加神清气朗,他穿深色西装,沉实、稳重。
从心也真不差,她打扮清雅,头发往后拢、淡妆、全无首饰,一件套头深棕色毛衣配长裤,丝毫不似艳女,却难掩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