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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理员催促:“石先生,你若不认识她,我立即报告派出所。”

  “慢着,她的确是我的朋友,她把领匙混淆了,麻烦你。”他给他小费。

  管理员松开谢伟行的手,随即离去。

  年轻人看着谢伟行,忽然笑了。

  她瞪他一眼,“笑什么?”

  “笑你果然没辜负父母替你取的好名字,你的伟行就是鼠摸狗窃吧。”

  谢伟行没好气,转身就走。

  年轻人叫住她,“你不是千方百计想进屋来吗?”

  她停止脚步。

  “屋里什么都没有,你大可进来看个够,以便死了这条心。”

  “有咖啡吗?”

  “这倒有。”

  厨房里堆满了食物,尤其是各式各样的酒,一箱箱置于地上。

  谢伟行挑了一瓶契安蒂,自斟自饮,又在冰箱内找到各式肉肠,即时用来夹面包。

  她一边嘴嚼一边说:“挂家母帐上可也。”

  年轻人摇头叹息,“何必以损人为己任。”

  谢伟行不以为然,“你不是会受得伤害的那种人。”

  他把她拉到客厅,打开所有抽屉,均空无一物。

  又让她进房检查,衣橱内只有简单的衣物,床头几上有一份报纸,如此而已。

  谢伟行诧异了,每个人都有身外物,能把杂物量控制得那么低,倒真是一种艺术。

  “看够了?你可以走了。”

  “嗯,连书架都欠奉,也难怪,干你那行业,毋需识字。”

  他把她拎到门口,“再见。”

  “我的手袋漏在你客厅里了。”

  年轻人说:“胡说,你何尝带着什么手袋。”

  “我对你有无限好奇,让我们好好谈谈。”

  “黄页电话簿里有许多旅行社的地址电话,你一定会获得满足。”

  “喂,你应该对女性低声下气,为何独独呼喝我?”

  “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你会看到我的。”谢伟行倔强地说。

  门关上了。

  年轻人一转身,就看到沙发上有一只名牌闪光银红色的小小背包。

  上次漏了一只鞋,这次是一只手袋,这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

  这个可恶又可怜的少女,她比她母亲更寂寞。

  年轻人摸着微痛的太阳穴。

  把她脸上过浓的化妆洗掉,也许与她母亲一样有着落魄的神情。

  中年妇女老企图把面孔搽得白一点,有时粉太厚太呆,真像一幢墙一样,可是年轻点的女子又爱在脸上打黄粉,加胭脂都是泥土色,真可怕,女性若放弃化妆品就好了。

  他拾起小背包,背包内的东西掉出来。

  少许现款,几张信用卡,以及一面镜子。

  信用卡上的名字是李碧如。

  这个女儿看样子将一辈子靠母亲生活,不会也没有必要独立。

  电话铃响了。

  开头是没有声音,后来有人低低地说:“我想来看你。”

  年轻人答:“我没事。”

  “导演说你受伤后心情欠佳。”

  “她真多余,何必把这种小事告诉你。”

  “不,我应该知道。”

  “我来接你。”

  “我就在你楼下。”

  “是么,我马上下来。”

  每个女人都觉得她比别人有特权。

  往往喜不动声色,出现在人楼下。

  幸亏楼上没有别的客人,否则,吃亏的是她自己。

  一位行家半夜去开门,门外站着人客,一定要进门,他只得放她进屋,她看到他的老父老母、小弟小妹一大堆人,这才惊觉,对方也是一个人。

  年轻人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决定一年搬一次家,所以家里永不囤积杂物,方便随时卷铺盖离去。

  已经被太多人知道他住在何处了。

  他招呼她上来,斟出清茶。

  她倦慵地躺在大沙发里。

  她问:“你用石孝文名字入住大厦?”

  “是。”

  “这是你的真名字吗?”

  “你说呢?”

  “恐怕石孝文亦非你本名。”

  年轻人笑笑,这客人也真奇怪,在这种时刻研究起他的真姓名来。

  “出生时,父母叫你什么?”

  “弟弟。”

  她笑了,觉得非常有趣。

  喝了两杯,她说:“导演叫你搬家。”

  年轻人颔首。

  “她认为我的丈夫是嫌疑犯。”

  年轻人一震。

  “倒不是因为护忌,而是怕失面子。”

  年轻人不语。

  过一刻,她轻轻说:“小儿乳名亦叫弟弟,”停一停,“开头的时候,我们都是妹妹,或是弟弟,然后,在世途上,我们被逼扮演不同的角色,努力演出。”

  年轻人说:“我是自愿的。”

  她抚摸他的脸,“能够这样想,也是好事。”

  他握住她的手,“今日我休假。”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一个普通女人。”

  她叹息,“你说得对,我也是一个人。”

  如此嗟叹,可见都觉得外人不把他们当人。

  他听到她轻轻说:“孝文,你想要什么,在我能力范围以内,都可为你办到。”

  其实她的能力有限,她不能使自己更年轻,也不能使她丈夫爱她,更不能叫子女听话。

  太多的钱,要来无用,金钱并非万能。

  可惜无钱的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让我来帮你搬家。”

  “你有现成的地方?”

  “有,地址十分秘密,你若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只要有地址,一定会有人知道。

  可是,年轻人没有与人客申辩的习惯。

  他赚她们的钱,吃这口饭,有何资格更正人客的观点角度。

  “过来。”她拍拍身边的位置。

  这个情况又不同,年轻人笑了,他也指指旁边的空位。

  她有点无奈,不过终于轻轻坐到他身边。

  她并不矮,可是身段过分纤细,的确是最佳衣架子,可是异性会赚她瘦。

  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显然在重温少女时的梦。

  秀丽的她相信在很年轻时也缺少横强生命力。

  她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年轻人笑笑,“对我好的人。”

  “就那么简单?”她诧异。

  “对我不好,条件再优秀,有个鬼用。”

  她终于明白,笑了起来。

  “搬了家,那些女孩子找不到你。”

  她的目光落在粉红色的背包之上。

  年轻人不语。

  她又问:“年轻是否真好!”

  迟早她们都会问这种傻气的话,然后去到巅峰,便一本正经地凝视伴侣,问:“你爱我吗?”

  不论年龄,都会这样做。

  他抚摸她丝缎似头发,“嗳,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年轻人想起他从前一个小女朋友,有一头天然浓稠的卷发,脸畔全是碎圈圈,洗完头从来不吹干,像海藻似的,他喜欢把头埋进那样温发里嗅它的香气。

  可是,现在他已是一个没有选择的人,那记忆已埋在心底良久,他也不明白何以他会在这种时刻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

  他捧起她的脸,她永远这么紧张,从来不懂放松,肌肤上全是疙瘩,他试图抚平,可是从不成功,再着意的话,颈上耳背会发出风疹块来。

  他只得非常耐心。

  若劝她喝酒,她一下子喝醉,不说什么,只是倒头沉睡,真是个淑女,连酒精也不影响她斯文娴淑气质。

  一辈子没有疯过,一辈子没有为过自己。

  年轻人这三个月,是她送给自己最佳礼物,已经叫做是最放肆的一件事。

  他真的开始喜欢她。

  第二天他就搬了家,只带了几件衣物过去。

  第四章

  傍晚,他到大学去找妹妹。

  宿舍是旧建筑,灯火通明,光洁长条木地板,走在上面,阁阁阁响。

  明珠在休息室温习,面前堆满了书本笔记以及一部手提电脑。

  看到他,她高兴地站起来招呼。

  “外边下雨?”

  “不,我刚洗了头。”

  她陪他走到走廊上去说话。

  “快考试了吧?”

  “已经在考,晚晚梦见试题派下来一条也看不懂。”

  “真可怕。”年轻人笑,原来象牙塔里也有烦恼。

  “你有无噩梦。”

  “没有。”

  “你真幸运。”

  可是,年轻人想说,我天天就是生活在噩梦里。

  “你想去扫墓?”

  年轻人点点头。

  “我陪你。”明珠转过头去。

  “不,待考完之后我再来约你。”

  他把新电话地址连一叠钞票给妹妹。

  “我还有。”

  “随便买些什么,请同学喝香按。”

  “酒不能带到宿舍里。”

  他笑笑,“我走了。”

  明珠一直送哥哥到门口。

  年轻人把车驶进市区,买了一些日用品,他并不疑心有人跟踪,也没前后留神,公众场所人挤人,根本防不胜防,不如听其自然。

  非得沉得住气不可。

  有没有害怕过?有,不是现在,是六年前,十八岁,父亲刚辞世,拖着生病的母亲,年幼的妹妹,生计无着落,借贷无门之际。

  之后,再也没怕过。

  最食人的猛兽是逼人的生活,现在,他无牵无挂,即使有什么三长两短,妹妹也有足够生活费用。

  他相信他会看到她大学毕业,找到理想职业与对象。

  她会得丰盛的嫁妆,对生活她不用操心。

  无论受过几许侮辱,他始终感激一个人,他们叫她导演,绝对有充分理由,她要是看中了谁,就像导演塑造演员一样,那小子稍假时日就会成为旅行社的明星。

  她教他进修,“开口粗俗,面孔英俊也不管用,至少要有大专程度,客人鄙俗,那是她们的事,你管你照行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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