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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每天都在这里扎营?”

  “不,只在周六一天。”

  他握紧她的手逛摊子,可晴看中一只旧水晶玻璃银盖子香水瓶子。

  他掏出现款交易,“送给你。”

  “呵,我会终身保存它。”

  他侧头看着她,“终身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英俊的面孔那样贴近她,她忍不住用手指点一点他的鼻尖。

  接着他们看到占卜摊子。

  可晴说:“我想知道未来。”

  “都是假的。”

  可晴:“不妨。”

  放下一张钞票,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水晶球。

  那披着金纱的赛神仙忽然睁大了眼睛,“小姐,你不是真人。”她掩住嘴。

  可晴也吓一跳。

  “你,你,”’占卜女人指着她,“你来自未来世界,洞悉一切世事。”

  可晴没好气,“再胡言乱语,把钞票还给我。”

  占卜人吁出一口气,“你们都不爱听真话。”

  许仲轩忽然问:“告诉我,我会再见到这位小姐吗?”

  “当然,你俩会订婚。”

  许仲轩很高兴,“够了。”

  他拉起可晴走。

  可晴抬起头,看到一天繁星,像煞钻石镶嵌在深蓝色天鹅绒上。

  可晴赞叹:“这是我一生所见过最美丽的星空。”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不,”可晴固执地说,“我不走。”

  她从来没有赴过如此别致开心的约会,恋恋不已。

  “我怕你着凉。”

  “我只是耳朵不灵光,我心肺脾均十分健康。”

  “好好好,再逗留一刻。”

  不知怎地,时间竟过得这样快,可时间大神一直玩弄我们于股掌之上,趁我们快活之际,偷去我们的时间,在我们悲伤当儿,又把时间还给我们。

  天际已蒙蒙鱼肚白。

  “真的该走了。”

  游人渐渐散去,吉卜赛人已在收拾摊子。

  露水已凝聚在可晴的头发上。

  想不走也不行,可晴觉得寒冷。

  “糟,没有车子。”

  “公路车呢?”

  “还未开始行驶。”

  这时,有吉卜赛人驾一辆货车驶近,“一百元,进市区。”

  许仲轩与可晴坐进露天车斗里,与两只脏狗同车。

  “冷吗?”

  “双脚有点冰冻。”

  许仲轩替她脱去丝绒高跟鞋,把她的脚用他的外套裹住。

  月亮还没有落下,一只钩子似的,淡淡挂在天边。

  “到了。”吉卜赛司机道。

  许仲轩扶着可晴下车。

  “为什么不叫他们驶往家门?”

  “他们通常没有驾驶执照,亦无保险,不想在市区久留。”

  刚巧有一辆空计程车走过,救了他们,完成冒险之旅。

  一按铃,保姆就扑出来开门。

  少屏正在打电话,匆匆几句挂断。

  少屏似笑非笑看着可晴,“想骂你又骂出不了口,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吓死人。”

  可晴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智障儿。”

  “你也要交待一声呀。”

  “你彻夜不返,我从来不担心。”

  “你怎么同我比?”

  “为什么不能比?”可晴不服。

  “我今日失踪,明天不见了人,谁理,谁关心?你,你是令祖父的至尊宝,有什么闪失,叫我们这班伙计怎么交待?”

  可晴顿时语塞。

  保姆抱怨:“去了何处,一脚泥,衣服都撕破了。”

  “还有,蓬头垢脸,”少屏取笑,“似残花败柳。”

  可晴跑进去淋浴。

  洗干净后她钻进舒适的被褥,呀一声长长叹口气,睡着了。

  梦中忽然想起没问许仲轩的电话住址,呵,不怕,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耳边传来保姆的声音:“什么地方来的破玻璃瓶。”

  “脏得要死,赶快泡到消毒药水里去。”

  “秦小姐到底去过什么地方?”

  “谁知道。”

  但愿可以再去。

  可晴知道此刻凝视自己的瞳孔可以看到点点闪烁。昨夜那灿烂的星光燃亮了她的双目。

  在睡梦中她悄悄地落下泪来。

  醒来,看见少屏坐在窗台前记账。

  她只穿着毛衣长裤,但那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可晴说:“少屏你越来越漂亮。”

  少屏放下笔,“美女要多少有多少。”

  “不,真正的美女是极难能可贵的。”

  少屏接上去:“那么,你应该听过,所有的女承继人都是美丽的一语。”

  可晴骇笑。

  “你可有算过,将来你的身家会有多少?”

  “我一点头绪也无。”

  “约莫呢?一亿、两亿、十亿、二十亿?”

  “祖父并非那么有钱的人。”

  “那么,三五七亿?”

  “我真的不知道。”

  “你也太不关心了。”

  “是,我太不务实,叫祖父担忧。”

  “有机会,同甄律师谈谈。”

  “也许,祖父还可以活三十年。”

  “可晴,人无百岁寿。”

  可晴接上去:“常怀千岁忧。”长叹一声。

  “来,放开怀抱,出去玩。”

  反正经济不是问题,找节目也就绝不困难。

  个多月之后,她俩对城内所有耍乐场合了如指掌。

  因为形影不离,同学们对她俩关系有点怀疑。

  终于有人冒昧问道:“你俩是密友?”

  可暗淡淡答:“不,我俩是好友。”

  那同学顿时下了错误结论,认为她不愿自衣橱里走出来,只得一笑置之。

  可晴有感而发,“少屏,假使我爱上你,那真是一辈子的事。”

  少屏的双肩僵住片刻,不留意根本不会看得出来,然后,她说:“我也不是一个不会变心的人。”

  可晴微笑,“你是说我走了眼?”

  “我一无所有,谁会爱我,喏,英国文学系有罗思齐银行家族的后人,那样身分,才叫人倾倒。”

  “你切莫妄自菲薄。”

  少屏笑了。

  “与同学们已经很熟稔了。”

  少屏说:“熟管熟,他们不会同我们深交,天下大同云乎哉,完全不可能,东方与西方始终有一条鸿沟。”

  可晴笑,“我倒不是那么热切盼望同他们打成一片,光是那种一只烤火吃饱十二人的习俗,就忍受不了。”

  一日,正在演讲厅讨论问题,有人敲门,讲师上去看个究竟,随即抬头:“秦小姐,有人找你。”

  可晴讶异,走过去一看,见是保姆站在门口,已知不妙。

  这时,她如一只待命运宰割的羔羊,一声不响看着保姆。

  保姆轻轻说:“妹妹,叫你立刻回去见最后一面。”

  叫她乳名,可见事态紧急严重了。

  这时,少屏已跟着出来,一听,马上说:“我立刻去告假。”

  “不,少屏,你不必回去。”

  少屏低叱道:“这正是用我的时候。”

  两个女孩子只取了护照,就上飞机。

  旅途上可晴十分沉默。

  飞机舱外有云海,厚绵绵,使人想绝望地躺上去一眠不起,可晴无语问苍天。

  少屏一直咕哝:“竟没有快一点的飞机,时间是多么宝贵,却花那么多时间被困飞机舱,岂有此理。”

  可晴流下泪来。

  少屏推她一下,“我不是抱怨你。”

  可晴闭上双目。

  这段日子一直没有再见到许仲轩,她多么渴望可以再依傍在他强壮阔厚的肩膀上。

  他为什么没有再出现?

  终于挨到了家。

  司机看见她俩,松了口气。

  一进门,可晴立刻往祖父寝室奔去。

  甄律师正在老先生私人书房内。

  老先生坐在一张安乐椅上,闻声转过头来,“可晴,见到你真好。”

  少屏识趣地止步,转身走开。

  老先生并不像病重奄奄一息的样子,可晴略为放心。

  祖父说:“你看你,眼睛都红肿了。”

  可晴轻轻说:“环宇污染,四处都是灰尘。”

  祖父微笑,“可不是。”他眼角也润湿了。

  一旁的甄律师咳嗽一声。

  老先生说:“可晴,本来想看你披上婚纱,结婚生子。”

  可晴不语。

  “我积了许多人生经验,真不甘心把这些都带到泉下。”

  可晴紧紧握着他的手,欲哭无泪。

  “可晴,要好好生活。”

  “是,我知道。”

  “你出去吧,我累了。”

  “不……”

  甄律师说:“可晴,且去梳洗。”

  可晴退出书房之隙看到医生匆匆进去。

  少屏迎上来,悄悄同可晴说:“有一男一女在会客室等候。”

  可晴一怔,即时会意。

  她轻轻走到门外张望。

  男客背着她对住花园,一言不发。

  女客坐沙发上,正在抽烟,铁青着脸。

  他俩坐在那里好像已有一段时候了。

  奇是奇在两人都还穿着大衣没脱下,像是不想久留的样子。

  可晴细细打量这个穿紫貂的少妇,是她母亲吗?

  不,不是,完全不像。

  这位少妇有张明艳的长方脸,而且年纪并不大。

  可晴深深失望,母亲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出现,可能永远见不到她了。

  不过,想回来,也许人到无求品自高,故此不必坐在会客室干等,可晴稍觉安慰。

  这个时候,少妇狠狠按熄烟蒂,脱下大衣,摔到一旁。

  “还没轮到我们?不是只得你一个儿子吗?”

  男客转过头来,抛下一句:“你放些耐心出来好不好?”

  是,是他了。

  可晴牵牵嘴角,她与他有一样的浓眉。

  少屏在她身边也点点头。

  然后,脸色沉重的甄律师自另一处进会客室。

  男客连忙问:“阿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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