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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其他人等,这真是……」

  「怎麽会讲到还麽大的题目上去?」

  「婵新呀,那麽瘦小个子,动辄捐这个捐那个给陌生人。」

  纪月琼动容,「呵,她真的慈悲为怀。」

  振星说:「我放心了,那样的一个人,大抵不会来同我争家产。」

  纪月琼看着女儿,叹口气,「真是我的错。」

  「什麽?」

  「教女无方,把你养得口无遮拦。」

  「呵我是有话直说。」

  「人家会怎麽想?」

  振星微笑,「妈妈,事事想着人家怎麽想,那还怎麽做人。」

  「你真豁出去了。」

  「妈妈,我一心来这世上享福,当然要放开怀抱,难道你不愿看到我这样开心?」

  「你快乐,比我自己高兴更好。」

  振星哈一声,「我一早就知道。」

  「别多讲了,去,去医院给你父亲与姐姐精神支持。」

  「你呢?」

  纪月琼理智分析:「在这件事上,我纯属姻亲,一点血缘关系也无,用不到我,我是外人,我在场,徒劳无功,你不同,一则可代表我,二则年幼无知,无人嫌你。」

  「我去,我去。」

  振星抵达医院,在候诊室见到老父,他背着她,振星蓦然发觉父亲头顶部位头发已经稀疏,心里一痛,连忙趋向前去,「爸爸。」

  周舜昆拾起头,「你怎麽来了。」

  「我给你送热可可来。」

  振星递上一只小小不镑钢暖壶。他认得这只暖壶由他亲手买来给念小学的振星带饮料去学校喝,一晃眼这麽多年了。

  「姐姐呢?」

  「在接受检查。」

  「爸要不要回家?我替你。」

  「再等一会儿,这些年来我并无为她做过什麽。」

  振星说:「好像是她不愿跟你。」

  「我总觉内疚。」

  振星微笑,「都是注定的吧,像我,天天同父亲厮混,有这个福气。」

  「你小时候真正可爱,一张脸雪雪白,扁扁的,像活娃娃。」

  振星笑,「父母看子女,都用这样的目光吧。」

  医生出来了。

  照例安慰病人家属,表示不过是中小型手术,并无大碍,明日上午九时许入院,即刻入手术室,中午可知结果,三日後可出院云云。

  最後医生看着振星问:「周小姐你是什麽血型?」

  「A十。」

  「同病人一样,如有必要,你愿意捐出血液吗?」

  振星亳不犹疑,「愿意。」

  周舜昆接着表示想把病人转到私家房间,让她安静休养。

  振星一抬头,看到王沛中赶来了。

  心头一喜,「你不用上班?」

  「我来支持你呀,你的事即我的事。」

  振星温柔地看着他,「一张嘴这样会说话了。」

  「对,忘记告诉你,爸爸打算送辆车给我们做礼物。」

  「那多好。」

  「来喝喜酒的客人自然会带传统的黄金首饰来给新娘配戴。」

  振星谦逊,「那我真的要抬不起头来了。」

  半晌,王沛中间:「你姐姐可出院没有?」

  振星一怔,他都知道了。

  王沛中双手挥在口袋里,「没人对我说过什麽,是我自己综合这一两日的所见所闻,蛛丝马迹,得到的结论。」

  那,也就很聪明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个姐姐吗。」

  振星点点头,但是,她希望姐姐同她一样无聊庸俗,成日为一袭婚纱,一件首饰钻营,姐妹俩躲房中哺嘀咕咕,嘟嘟囔囔,谈论邻家的是非,然後,中年齐齐发福,结伴挑女婿,搓麻将,数媳妇的不是……

  周婵新太高贵圣洁了。

  振星到这一刻还弄不懂婵新今早说的善与恶,生与死,阴同阳。

  这时看护微笑走过来,「你们可以去看病人了。」

  他们一行三人马上走进病房。

  婵新有点虚弱,需扶着才能坐起来。

  振星忙说:「这是饿出来的,回家多吃些滋补食物,保证有气力。」

  看护推门进来,「请於一时前出院。」

  王沛中咳嗽一声,轻轻告诉振星:「同酒店一样,过了一时,另外算一天房租。」

  周舜昆握着婵新的手,忽尔老泪纵横。

  振星与玉沛中假装看不见,人总有流泪的时候,哭是一种宣泄感情减压良方,稀疏平常。

  振星把自己身上的羽绒大衣脱下罩姐姐身上,扶着她上车

  婵新尚一直闭着双目打咚嗦。

  王沛中已在车子後座铺好枕头及厚毯子,让婵新平躺着回家。

  婵新微笑,「倒底要有家人。」

  「爸,你与沛中婵新同车。」

  「你呢?」

  「我,我独闯江湖。」

  王沛中笑,「把帐单寄回家就行了。」

  婵新忙说:「手术後几位可别这样诙谐,大笑会牵动伤口痛坏人。」

  振星瞪着王沛中幸幸说:「你别当我是煮熟了的鸭子,不会飞。」

  他们到家的时候;菲律宾籍的家务助理已经回来,对婵新必恭必敬,因信的也是天主教,只赶着叫修女。

  已经做好清鸡汤,撇了油,加两瓣白木耳,十分可口,婵新喝了一大碗,然後回房休息。

  振星陪着她。、.

  婵新感慨,「父亲哭了,我多不孝,你能叫爸爸笑心我却叫他流泪。」

  「你少说几句吧,手术後怏些康复就很孝顺了。」

  婵新闭上眼睛。

  振星说:「最後一个问题,即让你休息。」

  「请说。」

  「你何故捐出骨髓?」

  婵新答得简单:「助人为快乐之本。」

  「对本身有一定危险。」

  婵新拍拍妹妹手背,「所造成伤害,不一定比失败婚姻更大,何故人人仍前仆後继。」

  振星没好气:「我与王沛中只结一次婚。」

  婵新笑答:「那是一定的。」

  振星吁出一口气:「那快乐,必然很大很大很大。」

  婵新温和地答:「同挑到合适的婚纱一样大。」

  振星愧不能言,「肯定大很多。」

  「决定结婚生子,相夫教子,也是很好的一件事,也不易为。」

  「谢谢你,婵新。」

  这时振星听到母亲在走廊说:「振星,让姐姐休息。」

  振星熄灯离房。

  她与沛中在偏厅研究婚礼细节。

  「在酒店吃西式晚餐比较热闹,稍後可以跳舞。」

  「伯母怎麽说?」

  「伯母说,你怎麽到这个时候还叫她伯母。」

  「在酒店,可是吃法国菜?」

  「结婚蛋糕上那对模型新郎新娘必需留着给子女观赏。」

  「蜜月你选何地?」

  「我不肯定,好像都去过了。」

  「伯母会不会把我们送上月亮?同她商量,她未必不肯,届时就名符其实度蜜月了。」

  「不如同爸妈一起去。」

  「他们会嫌我们。」

  这麽开心,晚上还是睡不着。

  半夜振星走到客厅,发觉父亲坐沙发上看夜景。

  小时候,半夜哭闹,总是父亲来拍拍抱抱,父女累了,就倒在地毯上呼呼相拥入睡。

  「爸。」

  周舜昆拾起头来,见到振星,不知恁地,轻轻倾诉起当年事来,「那时几乎天天同婵新母亲吵闹。」」

  振星分析:「年纪轻,没修养,沉不住气,经济情形也不好,更造成导火线。」

  「我同你母真个相敬如宾。」

  「妈认识你之际已经成名,房子汽车珠宝都自置,对伴侣没有要求,当然容易相处。」

  「振星你说得很好。」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可是婵新的童年少年就这样被牺牲掉了。」

  振星也承认这一点,「不过,她今日走的路,却绝对是她自己的选择。」

  「为什麽我一开头没碰见你母亲呢?」

  「我不知道,爸,也许你的人生路比较迂回。」

  「振星,答应我,善待你姐姐。」

  父亲从来没求过她任何事。

  振星连忙答「那自然,可是说不定,倒是她照顾我呢。」.3

  父女握紧了手。

  婵新终於躲不过那一刀。

  手术做了两个多小时。

  振星感觉如捱了一整天,度日如年。

  一直问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後来看护见到她连忙别转面孔,不欲敷衍。

  医生终于出来说,「手术十分成功,病人情况良好。」

  振星马上打电话通知母亲。

  整家欢腾起来。

  王沛中偷运两瓶香槟进来,待婵新一醒,立刻开了盛在纸杯中递于众人畅饮。

  振星附下脸去问姐姐:「痛不痛?」

  婵新轻声答:「伤口只不过像一只熨斗在烤。」

  稍後纪月琼亦来探访,诧异地说:「这麽多人,振星,你与沛中先退出去。」

  「我们晚上再来c」

  到了市中心,他俩结伴吃火锅。

  饭店里人山人海,门外一大堆吃客轮候,挤得水泄不通。

  王沛中笑说:「像台北。」

  周振星说:「像香港。」

  「三年间这里会更挤逼,」王沛中惋惜地说。

  「都是你们台湾人,炒高了地皮,现在百物腾贵。」

  「好像是香港人先看中温哥华。」

  「才怪,今年统计,过去十二个月,台湾移民比香港多一倍,向钱看的资本主义国家当然食髓知味。」

  两个年轻人只不过言若有憾。

  王沛中打趣未婚妻:「姐姐来了,不怕失宠?」

  振星由衷地说:「受宠廿二年,也该与姐姐分享福份了。」

  「振星,你就是这点好。」

  「啐,我优点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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