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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送你回去。”“子恩,谢谢你帮忙。”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但,看得出是真的关心她,这一份情谊,用在婚姻上,起码可以维持十年八载。

  他忽然问:“如果我不穷,可否得到你的青睐?”

  “你当然不穷,子恩,要人有人,要才有才。”这是真的。

  “可惜资质普通些。”十分有自知之明。他告辞去了。

  第二天,冰姬向童氏详细汇报最新运作情况。

  世贞同她说:“把线路搭往公司人事部。”“那档案有密码,进不去。”“向总管要密码,说我要查档案。”半晌,冰姬抬起头说:“罗先生说:他可以代我们寻有关资料。”“我要查阅,无固定目的。”“他说不大方便。”罗某人态度完全正确。

  可是她看见冰姬在微笑。

  “陈,”世贞间:“你有什么鬼主意?”

  “人事部有我好友。”世贞也忍不住笑了,“是有为青年吧。”

  “当然是一个有所求的异性。”

  “我也不是漫无目的,我想找一个人的履历及照片。”

  “叫什么名字?”“叫阮祝捷。”

  “名字这样别致,当不难找,我即时帮你联络。”

  那个男生反应十分热烈,急于利用职权讨好心仪的女性,大开方便之门,把资料一五一十送上。

  “有了,在这里。”打印机把资料打出来。

  世贞头一眼看到的是一张照片,她吓了一跳,骤眼看,她还以为是自己。

  小小护照片拍得很普通,但是看得出阮祝捷有双含笑的大眼睛。

  是这一点像吗?不不,还有那稍带倔强的神情与那固执的嘴角。

  世贞怔怔地读起资料来。

  “阮祝捷,女,廿五岁,华南理工商业管理系毕业生,本年九月录取为营业部见习生……”世贞转过头来,“你可记得此人?”冰姬摇摇头,“王小姐,我只比你早三个月进来。”那意思是,阮离职已有一年左右。

  资料上这样说:“于翌年十月以私人理由辞职。”这个阮祝捷,就是童式辉鹦鹉口中的阮小姐吗?电话铃响了,冰姬去听。

  开头很冷淡,随即专注起来,“嗯嗯,有这样的事。”又讲了一会,才放下电话。

  世贞像家长似的问:“那是谁?”“就是人事部那朋友,亲自补了一个电话来。”

  “有更新消息?”冰姬讪讪的,不欲开口。

  “怕什么,说给我听。”冰姬犹疑再三,终于开口:“说是与童先生约会过。”她口中的童先生,自然是童保俊。

  世贞一笑,“放心,我不会介意,人人过去都有一两段。”“是,那我去做事。”

  世贞的疑心渐渐凝聚,像蔚蓝天空,本无一物,先是一丝白气,慢慢变成一团,越来越大,终于凝成一大块堆堆云,随时行雷闪电,下起大雨来。

  她拨电话给王子恩。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阮祝捷曾与童保俊约会?”

  “那不是变成讲是非吗?”世贞没好气,“闲谈不讲是非,讲文学抑或科学?”

  “由我嘴巴说出来,好似酸溜溜。”“那阮小姐为什么离职?”

  “好像是另有高就吧。”“你知得不少,不如从实招来。”

  “不,我知得不多,世贞,过去的事,追究来做什么。”

  “可以从中学习。”“每个人遭遇不同,无从学起。”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子恩沉默一会儿,终于说:“他们很快分手,据说,她非常失落,一蹶不振。”“人呢?”

  “大城市,一个独身女子,茫茫人海,很快消失,无人关心。”世贞打了一个冷颤。

  “你若放弃,一下子变成马路上被车辗毙的小动物尸体,最终化成一个路障,下场大雨,消失无踪。”多可怕。

  “童保俊没有好好照顾她?”“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照顾她一生一世。”“他爱她吗?”“小姐,我不可能知道。”语气有点揶揄。

  世贞长叹一声。童保俊也有不得已之处吧。

  她问:“对了,那瓶酒化验出来没有?”

  “一有结果,我立刻通知你。”世贞刚想说再见,王子恩另外辟了新话题。

  “我对庆芳,开始从新估计。”

  “那是好事。”“真想重头教她穿衣服打扮。”

  “不可,外表是小事,一个好妻子,无论穿衣品味如何,仍是好妻子。”王子恩恍然大悟,“世贞,你有无比智慧。”

  世贞笑说:“你一点即明,才真正聪明。”他沉默半晌,唔一声挂断电话。

  第五章

  他思想一搞通,不日便是吉隆坡阮氏纸厂的乘龙快婿,岳丈的一切都与他有关,现成的事业、亲情、家庭,从此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每个人的遭遇不同,各有奇遇。

  傍晚,世贞叫司机把车子驶往童宅。

  这一次,她在客厅浏览,只见一整面玻璃墙外是人工瀑布,流水淙淙,映得室内阴凉无比。这是一幢豪宅。

  以童氏生意规模来说,不是负担不起这样华丽的别墅,可是生意人本色稳健,又不致如此破费,由此可知童另外还有巨额资产。

  这家人说不出的神秘。

  佣人斟出茶来,世贞喝一口,问道:“式辉在吗?”“他到医务所去了,王小姐随便休息。”“我改次再来。”女佣忽然侧耳,“有车声,或许是他回来了。”果然,童式辉满面笑容地走进来。

  今日,世贞以完全不同的眼光看他,只觉得他神情恍惚,那笑容也许只是面部肌肉抽搐不受控制的现象,以前都没察觉。

  “过来,式辉,坐在我身边。”童式辉有点犹疑。

  “告诉我,我是谁。”童式辉抚摸她的脸,隔了很久,不能肯定,最后说:“阮,是阮。”世贞叹口气,低声问:“医生怎么说?”“我很好。”佣人捧出茶点。

  “母亲呢?”“我在这。”世贞一惊,额角冒出冷汗。

  像是欺侮一个小孩子被他的母亲捉到,她连忙赔笑站起。

  童太太不动声色,微笑:“世贞,你还住在酒店?不如搬到这,舒服得多。”

  世贞也笑,“我考虑一下。”童太太坐到童式辉身边,“你若肯做我私人助理,我愿出高薪,并且预支一年薪酬。”世贞说:“哔。”上一任私人助理是阮祝捷吗。

  童太太绝口不提童式辉的毛病,“式辉喜欢你。”世贞答:“我也喜欢他。”童太太轻轻说:“做人不外是三餐一宿,生命短暂,时光需好好利用。”“你说得对。”普通人待挣扎到一口安乐茶饭,抬起头来,已经白了半边头。

  “世贞,你趁早给我一个答案。”世贞低下头来。

  “来,吃碗燕窝。”小小碗盛着不知什么,有一股奇异的浓香,世贞吃一口。

  童太太说:“你有什么额外要求,告诉我,我若做得到,一定答应你。”“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式辉,送世贞出去。”童式辉听得懂母亲的话,一直送世贞到门口。

  世贞握着他的手,内心恻然,问他:“我来陪你可好?”他高兴地答:“好。”世贞轻叹一声,转过头去上车。

  车子还未驶抵市区,世贞的无线电话响起。

  是王子恩,“现在方便讲话吗?”“过十分钟我拨给你。”“一言为定。”世贞对司机说:“就在这里停车,我有事要办。”她走进一问咖啡室,找一个角落与王子恩通话。

  “世贞,”王子恩声音非常郑重,“化验报告说那瓶酒里有极重份量的麻醉剂。”

  嗯,叫人喝了回复童真般快乐,无忧无虑,浑忘一切烦恼,用来医治破碎的心至好不过。

  “是违法的吧。”“若由医生开出处方,则属合法。”世贞说:“谢谢你,子恩。”“世贞,在童家,你要事事小心。”

  “我明白。”“唏,为什么我们的父亲均不是亿万富翁,否则,整日喝香槟坐游艇喊闷可多好。”

  世贞笑了,“你岳父身家可不止一亿。”“实在令人心动。”

  “等着接你帖子。”

  “记得与我联络。”跟着,王子恩把化验报告传真给世贞。

  世贞拿着它去见医生。“是令精神科病人镇静的一药物聚四氟乙烯。”“为什么服用后会令人那样快活?”

  “那只不过是一种幻觉。”“于身体有害吗?”

  “像一切麻醉剂,容易上瘾,终于不能自拨。”

  “啊。”医生试探问:“谁在使用这种麻醉剂?”

  “一个朋友。”

  “请劝他前往戒毒所。”

  “医生,我在想,一个人是否一定要面对可怕的现实呢?”医生目光炯炯,“应克服困难,勇于承担。”

  “如果那是一个不能逃避,与生俱来的难题呢?”

  “接受事实,苦中作乐。”

  “无论如何不可麻醉自己?”医生踌躇,“我是一个医生。”他苦笑。

  世贞点点头,再大代价,再痛苦,也要医到底。

  他口气稍微回软。“譬如说,癌症病人到了末期,为着维持人类最低的尊严,医生也会给予玛非因。”“谢谢你医生。”她离开医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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