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绝对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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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收拾几件衣服,我们到多伦多去吃饭。”

  “吃饭要到那么远?”

  “有得吃,撒哈拉也要去。”

  “你有没有想过做人有时毋须吃得那么好,吃得那么饱?”

  “你懂什么,就快打饥荒了。”

  “祝你顺风。”

  “喂,人家指明请董昕先生夫人,你一日在位,一日要尽责。”

  “这话里可有威胁成分?”

  董昕当然知道程真脾气,“我保证你可以见到总理,届时你可用记者专业眼光给他服饰打扮作出评分。”

  “唷,”程真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她也乘机下台。

  “你有没有带旗袍来?”

  程真揶揄他,“小凤仙装行吗?”

  董昕也作出让步,只是说:“到了多伦多先休息一晚,明早且到百货公司买一套。”

  程真接过飞机票,见还有半小时,便写了张传真到光明日报要资料。

  自书房出来,见董昕坐在门口等她。

  程真说:“我还得通知程功。”

  “我已经知会她。”

  “你好不周到。”

  “我知道你忙呀。”

  程真忽然累得眼皮直往下坠。

  她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董昕,如此夫妻关系维持下去没有意思。”

  谁知董昕居然赞同,“是,我也知道。”

  “那不如分手吧。”

  “你有时间吗?那你去筹划此事好了,我实在没有空,快,计程车在楼下等。”

  真是荒唐,因为分手太烦,所以仍属一对。

  程真在旅途中一声不响。

  那几个小时的航程长如一岁。

  到了旅馆已是深夜一时,她跑到柜台说:“请给我一间单人房”,取过锁匙,一径上楼去。

  倒在床上便睡。

  半夜醒来,拨电话给刘群。

  “咦,”刘群奇道,“半夜四点半,你失眠?”

  “资料找到没有?”

  “已在恭候,孙毓川,已婚,一子一女,分别十二岁及八岁,妻袁小琤,钢琴家,是袁瓞楠幼女,袁某曾是驻法公使。”

  “谢谢你。”

  “生活还愉快吗?”

  “不致于失声痛哭。”

  “我要的资料呢?”

  程真答:“先向你报告一些数字:太平洋怡安公司在八八年以每方呎实用地八元价格与政府成交,可是当年同样实用地价值三十五元。”

  “这我知道,所以彼时引起许多非议。”

  “那二百0四亩地当时每亩价值六十三万七千元,可是两年后,即九0年,怡安转手将其中十亩出让给一新加坡发展商,每亩售价却为四百万厂

  刘群讶异,“净赚六倍以上。”

  “现在不止啰!”

  “特写完成后立刻交给我。”

  “刘群。”

  “什么事吞吞吐吐尸

  “其实我的特写也不净是无聊文字。”

  刘群大笑,“缘何忽然自卑?这真是难得现象。”

  “我也不是净挑剔别人手表与西装的人。”

  “喂,闲话少说,百川问候你。”

  “他可以起来没有?”

  “打着石膏,在家里勉强能够活动。”

  “刘群,”程真忽然说,“我回来复职可好?”

  刘群沉默好一会儿。

  “喂,说话呀,一分钟十块港元,这回子真的沉默如金。”

  “你要想清楚。”

  “我知道,一切都要我自己想个肠穿肚烂。”

  “再谈了。”

  程真又拨回家去找母亲。

  母亲听到她声音忍不住嘲讽:“你乘的是什么飞机,四日四夜才抵涉?不是说一到就打来嘛?”

  程真陪笑,“你也可以找我呀。”

  “电话线路不通,一直有人搭在传真机上。”

  “妈,我想回来。”

  母亲也随即沉默。

  “妈,我不会连累你的。”程真挤出一丝笑。

  “凡事你自己想清楚。”同样的建议。

  “妈妈,有空再联络。”

  程真颓然倒床上。

  她在柜台问到董昕的房间号码,打到他房间去。

  董昕在梦中,惊醒了来接电话。

  “董昕,我想回去。”

  董昕如堕云里雾中:“你是谁?”

  “我是你妻子程真。”

  “程真,饶了我,有话明天说。”

  “我想回家。”

  “你自己考虑清楚,想回去就回去好了,一个人总有权追求最适合他的生活方式。”

  他挂断电话。

  再打过去,已经不通,他把听筒搁起来了,程真只得作罢。

  天亮了,程真一个人跑到市中心容街闲逛。

  醉汉倒在街角不醒人事,清道夫正忙碌清洗街道,小食店已开始营业。

  她逛了个多小时,回到酒店,再度和衣而睡,这次,轮到她接董昕的电话。

  “下午两点了,起来妆身吧。”

  程真答:“谢谢你。”

  她跑到酒店附属的美容院去享受蒸气浴,跟着洗了头,然后叫车子到市中心买晚服。

  程真对晚服的要求非常简单,可是越是这样越是难找。

  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她拎起一件黑色吊带裙子预备试了就买,可是试身房门搭一声开出来,程真呆住。

  迎面出来的女客正是孙太太袁小琤。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程真只得朝她颔首,孙太太却没有那么客气,她一别头,与程真擦身而过。

  程真耸耸肩进去试衣服。

  接着请售货员替她配手袋鞋袜,又找到条披肩,顺顺利利一起付帐,满载而归。

  化好妆,程真坐在房间里等董昕来接,像一个参加舞会的少女。

  董昕来了,打量过伙伴,认为她不失礼,表示赞赏。

  宴会在酒店二楼大厅举行,人山人海。

  董昕很快找到他的熟人与行家,四处打交道交换消息。

  程真倒也不闷,她喜欢冷眼观众生相。

  她先看到袁小琤。

  那袭粉红色旗袍捆着精致的宽边绣花,惹人注目。

  她来了,那么孙毓川当然也在这里。

  程真找到一个冷静的角落,喝一口香摈,心情好转,她不是没有感喟的,到了这种地步,她仍然认为生活质素不差,感情并非生活全部嘛,豁达过了份,有点儿似十三点。

  今晚起码有五百人吧,董昕不知如何弄到帖子,必须做他好伙伴,不能叫他失望。

  他在那边找她,她俏悄回到他身边,让他介绍她给众人认识,全世界记者都是最佳谈话对象,天南地北,都有充分资料拉扯一番,自中国是否应该举办奥运到环保最新走势,自俄国经济状况到堕胎合法化问题,均有独特见解。

  这个时候,连董昕都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离婚,离什么婚?

  程真聚精会神时十分年轻漂亮,眼睛睁得圆圆,讨人喜欢,每隔三五分钟便用非常诚恳与新奇的语气说:“呵,真的吗?”那一套必定是留学英国时同老英学来的。

  对方被她感动,便对董昕说:“你与你迷人的太太必须到我们家来晚餐。”

  稍后她听得董昕在另一边说:“我不会普通话,程真,请过来一下。”

  程真转过头去,看到了孙毓川。

  她朝他颔首。

  孙看上去真叫人舒服,全身没有一点棱角。

  袁小琤也过来了,一脸狐疑,翡翠耳坠两边荡秋千,手臂立刻圈住丈夫。

  程真笑笑;同董昕说:“我去拿杯酒。”

  不知恁地,她听到自己叹息。

  身后有人说:“让我来。”

  他把一只高杯子递给她,一点儿不错是香槟,他知道她在喝什么。

  程真张开嘴,想说句俏皮话,可是不想造次,又合拢嘴巴。

  可是孙毓川轻轻问:“你又想如何揶揄我?”

  程真不得不从实招来,“我只不过想说:我们不能老这样见面,人家会起疑心。”

  谁知孙毓川忽然涨红了面孔。

  程真十分后悔,他若回敬一两句风趣的话,旗鼓相当,无所谓,当是说笑,他动辄脸红,变成程真吃他豆腐,连她都尴尬。

  半晌她说:“真巧,是不是?”

  孙毓川抬起头,忽然说:“当年我在美国波士顿读书,认识一位朋友,性格同你差不多。”

  “呵,”程真忍不住问,“我的脾气怎么样?”

  这时董昕走过来,“入席了。”一边在她耳畔说,“别喝太多,还要靠你呢!”

  他们并没有与孙毓川坐一桌,官是官,商是商,民是民,径渭分明。

  隔两张桌子,她可以看到他宽挺的肩膀。

  程真带着微笑低下头,上一次这样悄悄打量一个男生,还只有十六岁,今晚是喝太多了。

  第三章

  同桌有一对英国夫妇,在与程真谈论春季湖区的风光。

  程真听得自己说:“对于当时十九岁的我来说,在云德米尔乘露露贝尔号是毕生难忘的经历,那受缓斯缓夫歌颂过的湖光山色,那漫山遍野的水仙花,济慈怎么说?噢美丽的水仙,我们哭泣因见你早逝,宛如旭日未曾经历中午……”

  那位老太太握住程真的手,不住说:“亲爱的,你一定要来我们家吃顿饭。”

  上菜之前,先由总理祝酒,再由各达官贵人说几句话,程真至不爱吃宴会中西菜,没有动口。

  幸亏菜上得快,跳舞节目开始,程真说:“我想早退。”

  董昕看着她,“可要我陪你回去?”

  “不用,你陪那些华人太太跳跳舞,交际交际。”

  董昕忽然说:“今晚多亏你。”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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