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绝对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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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真有点担心,“阿麦,你总得有个打算,不能老是千金散尽还复来,这种钱花得冤枉,白填限,你也不小了,不能没个节蓄,我同你说,没储蓄,没尊严,一日做不动了,你才知道苦。”

  麦君微笑,“没人管着我,我不懂留手。”

  “快点找个固定女友吧。”

  “你是毛遂自荐?”

  程真怔住,“不,我的意思是,我从不与上司同事谈这种事。”

  谁知麦君不加思索地说:“我可以辞工。”

  “你在美新社已有二十年,别开玩笑。”

  “那还得看我追求有无希望。”

  程真骇笑,“老麦,别开玩笑。”

  “你走着瞧吧。”

  程笑不放心上,吃了一顿丰富的日本菜,把他送进飞机场,回到家打点上班的行头。

  程功来看她,“我把你的小说快速邮递寄到《光明日报》给刘群阿姨了。”

  “哎呀,我还需增删披阅呢。”

  “刘阿姨说这样就好,越改越匠气,根本拿不出去。”

  “你有无同她说我已找到工作?”

  “有,她说:感谢主,随后,又来这张传真。”

  程真取过看,上面潦草地写:“据悉,袁小琤已与家人赴瑞士度长假。”

  程功在一旁说:“我从来看不懂刘阿姨及你其他朋友的中文字。”

  程真抬起头笑,“中文写熟了,可随心所欲,随意而为,不拘笔划。”

  “这又不是我们的民族性了。”程功狐疑。

  “中华民族是极之复杂的一个人种。”

  程功感喟,“这我相信,做头脑简单的加仔幸福得多。”

  程真检查衣柜,“这几套行头足可应付过去。”

  程功忽然问:“你有无见到他?”

  程真知道女儿指的是谁,停一停神,“没有了。”

  程功坐下来,“你可记得爱嘉爱伦坡的致乌鸦诗?作家似听见乌鸦在叫‘永远不再,永远不再’。”

  “他想像力很丰富。”

  “我很怕永远不再这种字眼。”

  “青春一过去就永远不再。”

  “可怖,”程功掩脸嘻笑,“所以要出尽百宝设法留住。”

  程真改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正在致力研究时间地点仪式。”她笑答。

  看样子这也是一种享受,不然不会拖长来做。

  第二天,程真的工作正式展开,虽云驾轻就熟,但是到底触觉有点生疏,程真心惊胆战,倘若休息一年,岂非有可能永久脱节?

  头几天下班回家,只觉腰酸背痛,午夜梦回,叹息连连,唉,还做什么冯妇拼什么命,明早立刻去辞职。

  可是一觉睡醒,喝几杯咖啡,力气又来了,她又更衣上班,她与阿曼达相处得很好,可是程真已过了真心结交朋友的年龄,阿曼达不会成为第二个刘群,但是她俩一样结伴逛街,对异性评头品足。

  一日董昕到通讯社来找程真,说了几句重要的话离去,程真拆开他带来的巧克力招呼阿曼达。

  印裔美女眼睛都亮起来,“那是谁?”

  “我的前夫。”程真微笑。

  “什么!你怎么会放弃那样的人才?”

  可幸董昕是个可以见人的前夫,同样是离婚,合不来同过不下去是有分别的,后者凄凉得多。

  程真只得微笑。

  阿曼达赞叹,“你真是个神秘人物。”

  程真失笑,“结过一次婚就荣升至如此高贵身份,始料未及。”

  阿曼达有感而发,“在我们国家,离婚女儿代表羞耻,故此我害怕结婚。”

  “谁说的?”

  “亲友议论纷纷,父母抬不起头来,迁怒女儿。”

  “那女子已经十分不幸,还需看尽白眼?”

  “谁叫她当初没有专心选择对象。”

  程真不怒反笑,“世人有哪一个可以有本事看通个人前程?”

  阿曼达叹口气,但随即精神又来了,“你的前夫此刻可有女伴?”

  “我并无问他。”程真微笑。

  “你呢,你是否同幼林走?”

  “幼林是本行一个出色人物,我愿意向他讨教学习,但不可能发展其他。”

  阿曼达说:“你那样挑剔,当心寂寞。”

  隔几日,程功到通讯社来找母亲,这回子,几个男同事瞪大了双眼,“那是谁?”

  程真含笑说:“我女儿。”

  男士们呆半晌,随即有反应:“程,我的位置近窗,光亮些,”“程,我这部摄影机较为轻巧,适合你用”……世事就是这么现实,天下的乌鸦一样黑。

  已经混熟了。

  程真的小说在《光明日报》刊登出来,她问刘群:“反应如何?”

  刘群支吾以对:“多写百来两百篇,也许会有人评你,”那意思是,暂时并无反应,“可是,我读到你在美新社的特稿,十分精采。”

  程真轻轻说:“去你的。”

  就这样,程真终止了她极有可能华丽灿烂的小说家事业。

  一日,阿曼达手持一张帖子说:“这是品尝香槟与鱼子酱的好机会,我们一起去。”

  “是什么玩意儿?”

  阿曼达说:“贵国捐款一千万给我们大学人文学院做一项研究。”

  “那很好,可是我有工夫要赶。”

  “陪陪我,三十分钟足够。”

  你帮人,人帮你,程真只得笑道:“好好好。”

  下午,寒冬,天上飘雪,酒会有点冷落,仪式很简单,不过是一方将支票交到另外一方手中。

  主礼人上台,程真在台下一看,怔住。

  穿着深色西装风度翩翩的正是孙毓川。

  程真微笑了,呵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边阿曼达低声说:“我从来不知道世上有那么漂亮的中国男子。”

  阿曼达对南中国海两岸关系有点混淆,这也难怪,她一向负责北欧新闻。

  程真静静看着孙毓川,自觉气氛有点荡气回肠。

  果然,阿曼达发觉了,“程真,你认识此人?你为何这样看着他?”

  程真不语,低头喝酒。

  她没想到孙毓川会下台来与她寒暄。

  他落落大方走到她对面站定,“好吗?”

  程真也十分有礼,“不赖,托福。”

  孙毓川微笑,“我今日的头发与西装没问题吧?”

  程真也笑,“我从没见过像你那么小气的人。”

  孙毓川侧着头想一想,“我就是不能忘记。”

  程真只是笑,半晌,她示意,“他们在等你。”

  孙毓川且不理,“你可能会对我们捐助的该项研究有兴趣。”

  “那是什么?”

  “我们想进一步了解世纪初铁路华工的贡献。”

  “那很好。”

  “我知道你会高兴。”

  “可是,我又是谁呢?”程真谦逊。

  这时,程真目光落在孙毓川别着的襟章上,“呵,你升职了。”

  孙毓川欠欠身,刚想说什么,已经有随从过来,称呼道:“孙翁——”

  程真“嗤”一声笑,连忙走开,孙翁?不不不,这不是她的世界,她的选择完全正确。

  她步出酒会,阿曼达追上来,“程,程,你认识那人?他为何与你谈那么久?”

  程真温和地解释:“彼此是华人,闲谈数句耳。”

  阿曼达笑问:“是吗,只要是同胞双方情深款款地凝视也不算奇怪?”

  “你多心了。”

  “别忘记我也是记者,触觉敏锐。”

  “阿曼达,我从来没有小觑过你。”

  “程真,”阿曼达充满狐疑,“你到底是谁,为何麦幼林天天送花到办公室给你?”

  程真笑了,想一想答:“我肯定我不是狐仙,狐狸们毋须自力更生养活自己。”

  阿曼达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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