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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个多月,周晚晴天天来接送于展航。

  于太太知道了这个消息,叫展航来问话:“可有这样一个艳女,比你大十岁八岁,天天管接管送?”

  “是。”

  “展航,虽然住外国,我们还是保守点好。”

  “是,妈妈。”

  “叫你朋友不必辛苦了。”

  “是。”

  “我们自家也有车。”

  “是。”

  接着,于太太大惑不解,“你从什么地方认识那样一个人?”

  “在社区中心。”

  “展翘说,她还是一个歌星。”

  展翘真多事。

  “展航,你大哥订婚了。”

  “那么快?”

  “徐家催促他。”

  “都没通知我们出席。”

  “徐家会立刻着手筹办婚礼,约十二个月后举行仪式,届时我们往新加坡出席。”

  “徐家徐家,大哥不是姓于吗。”展航抗议。

  于太太反而看得很淡,“展翅一向有主张。”

  第二天,展航同周晚晴说:“母亲叫我自己开车。”

  周晚晴伸手过去,轻轻抚摸他拆掉石膏的左臂,“你己痊愈。”

  展航点点头。

  “以后,不能见面了吗?”

  展航鼻端那股熟悉的清香味,个多月来已经熟悉,使年轻的他觉得母亲的命令不近人情。

  “我改在街角等你。”她引诱他。

  “我不会叫母亲失望。”

  她颔首,“爱护母亲的都是好孩子。”

  展航别转面孔,“谢谢你的谅解。”

  车子一直驶出去,展航发觉那并不是回家的路。

  他问:“我们到什么地方去?”

  “我的家。”

  展航本来想反对,不知怎地,却没有开口,开篷车一直朝山上驶去。

  抵达周宅的时候,乌云已经密集,周晚晴下车来,用手一指,“从这里,可以看到你的家。”

  展航朝山腰一看,果然,郁苍苍的树木中,正是他家的橘黄色瓦顶,他甚至依稀以看到有人在园子里走动。

  “请进来。”

  她带他进屋,走到露台,展航看到一具望远镜。

  他凑过去一看,镜头正对牢他家里,刚才看到在园子的人影原来是园丁。

  他转过头去,不置信地问:“你每天都观察我?”

  周晚晴手中已经握着酒杯,“是。”

  她给他一杯冰淇淋苏打。

  “有什么目的?”

  周晚晴回答:“我想知道你一举一动。”

  “你看到什么?”

  “你打篮球、你练小提琴、你陪母亲整理花园、你在树荫下读书。”

  “这好似偷窥狂的行为。”

  周晚晴伸一个懒腰,“也怪不得你那样说。”

  “你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正常愚鲁的年轻人。”

  “你平静的生活叫人羡慕。”

  周晚晴忽然走过来,她窈窕的身型贴近他,这时,天空中传来隆隆雷声,豆大雨点洒下。

  展航把双手轻轻放在她腰上。

  竟有那样细的腰身,差一点点,展航的两手就可以合拢,拇指碰到拇指。

  连毫无经验的他,都知道这样美好的身段是最难得的。

  他贴近她的脸,呵柔肌滑溜如丝缎一般。

  她轻轻后退,那时,雨点已经淋湿了两人的肩膀,他们回到室内。

  玻璃长窗始终没有关上,雷雨风把纱廉卷得飞舞。

  于展航到黄昏才离去,仍由周晚睛驾车送他,不过车子到街角已经停下来。

  展航下车向家里走去。

  另一辆车子向他响号,展航在雨中抬起头来,发觉那是姐姐展翘。

  “那是周小姐?”

  她看到了一切。

  展航点点头。

  “她比你大很多。”

  “我知道。”

  “妈妈禁止你们来往。”

  展航笑了,姐姐脸上化着浓妆,又何尝不是母亲所禁止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子女会听从父母指令。

  到家门之前,展翘把胭脂抹掉。

  于太太看见他们姐弟一起回来,有点高兴,“现在由你接送展航,最好不过。”

  回到卧室,展航躺在床上沉思。

  周宅米白色大理石地板阴凉感觉仍在,他心灵中那一线丧父后的空虚似乎稍微得到弥补。

  每个月初是叶律师来探访他们的日子。

  “一切都好吗?”

  于展航微笑。“我们的一切,你最清楚不过。”

  “少年人几时变得这样讽刺。”

  展航还是笑。

  叶律师凝视他。

  展航问:“有什么事?”

  “你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名英俊小生吧。”

  展航答:“有人那样告诉过我。”

  叶律师叹口气。“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

  叶律师忽然说:“歌星玛丹娜喜欢年轻男子,她说:‘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可是,他们可以整晚都做。’”

  展航诧异。“叶律师,如此直接根本不像你的口吻。”

  叶慧根律师又叹口气。“你被人利用了,展航。”

  展航还是笑。

  “周晚晴有情人,他是大名鼎鼎的富商王新朝,一直由他负责她的生活开销。”

  展航无动于衷。

  “你太年轻,尚未胜任这危险的游戏。”

  展航一句话也不说,既然不能顺从长辈,噤声也是一种尊重。

  叶律师既忧心又生气。

  她已与这一家人发生感情,尤其是展航,她想看着他好好成长,他进大学她就放心了。

  叶慧根做了一件她不应该做的事,她说:“如果你不停止见这位周小姐,我会告诉她,你尚未成年,她正骚扰儿童。”

  展航的笑容凝住。

  儿童,在法律上他还是孩子?多么可笑,吃了那么多苦,经历那许多事,未满十八岁,也不算数。

  他低下了头。

  “展航,不要让母亲焦虑。”

  展航终于点点头。

  叶律师告辞,于太太送她到门口。

  “怎么样?”

  叶慧根悻悻然。“于展航的功课若有退步,我叫那只狐狸趴在地上求饶。”

  于太太极之感激。“你太关心我们了。”

  “那周晚晴的前一届情人是二十五街海滩咖啡座的金发侍应生,我有他俩幽会的照片,我想王老板或许有兴趣知道。”

  于太太吓一跳。“我真未料到你那么厉害。”

  叶律师笑了。“各有各自的杀手锏。”

  于太太颔首。“为着展航,也只能这样。”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叶慧根恨恨地说:“竟拿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消遣,还成什么世界。”

  到了秋天,当满园树叶都转为金棕之际,周晚晴轻轻同于展航说:“我要走了。”

  展航有点意外。

  “我得搬到伦敦去住。”

  “为什么?”

  “那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我得改过自新,不再胡闹,否则,我的老板就会叫我卷包袱。”

  她说得那样坦白,教展航佩服。

  “跟着他这些年,除出飞机大炮航空母舰,也什么都有了,他待我不错,所以只得搬往伦敦,”那周小姐握住展航的手,放在脸上摩挲。“真舍不得你。”

  展航答:“我也是。”

  “你会记得我?”她泪盈于睫。

  “会。”

  “到了中年,仍然记得我?”

  展航点点头。

  周晚晴终于落下泪来。

  展航拥抱她,下巴搁在她头顶,双手围住她的腰,是最后一次了吧,腰身仍然那么纤细,柔若无骨。

  展航说:“到了暮年,仍然记得周晚晴。”

  “谢谢你。”

  第二天,她派人送一辆平治七排档爬山脚踏车给他。

  展航骑车到她家,已经人去楼空。

  好象是趁着月黑风高匆匆搬走的,急得不得了,一定要在那个时辰离去。

  展航无言,往山下望去,树叶已纷纷落下,看自己的家,也就分外清晰。

  他一声不响返回家里。

  他爱上了那辆脚踏车,天天用。

  “展航,用四轮车吧。”母亲央求。

  “不必。”

  风雨不改,他仍用脚踏车,除非大雪吧,他才改为步行。

  冬日,大哥展翅宣布婚期。

  展翘诧异。“十一月怎么结婚?”

  “新加坡四季皆夏。”

  “呵,对,我忘了。”

  一切都已安排好,飞机票寄到于家,酒店也已订妥,他们一行三人抵达星洲,自有司机来接。

  神采飞扬的于展翅大声讲高声笑,第一件事便是叫家人试礼服。

  妹妹是伴娘之首,穿淡紫色长裙,配银白南洋珠耳环与项链,弟弟是伴郎之一,小礼服侍候,母亲是主婚人,一套深蓝色缎旗袍,什么都已安排妥当,连鞋袜都齐全。

  准亲家对于氏三人亲厚周到,尊重有加,连于太太坐着的时候,徐列华都站在身边侍候,原来,最骄纵的是小家碧玉,并非大家闺秀。

  展航看在眼里,替大哥庆幸,求仁得仁,是为幸福,应当无憾。

  徐家真当他们是自己人,尤其喜欢展航,介绍了许多适龄少女给他认识,天天都有下午茶会。

  展航很少讲话。

  他情愿与老朋友伍玉枝通电话。

  玉枝告诉他。“下雪了。”

  “真想家。”

  “回来一起去溜冰。”

  “一言为定。”

  玉枝可能是唯一注意他内心多过容貌的女性。

  于展翅的婚礼豪华铺张,其实是徐家宴客,酬谢多年来生意上朋友,可是做得大方,事事以于太太为重,大家高兴。

  几个伴娘看到于展航如蜂见蜜似围住。

  当知道他仍是中学生时不禁愕然。

  “几时进大学?”

  “明年九月。”

  “修什么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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