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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坦白,“在周末,阳光普照的时候,香港起码过半数以上的男伴都会乐意约会我,但逢阴天雨天,他们全躲了起来。”

  他点点头。“史提芬呢,他对你可好点?”

  “他老说:‘省点总够过。’那自然,一家八口挤一挤躺一张床上,也就这么过了。我不敢说他不对,他敢向我求婚,也就因为他信仰他自己。但他不会照顾她,他当妻子是伙伴,共同经营一盘生意,无需呵护爱情。”

  “为何嫁他?”

  “时间与机缘到了,”我说:“人们结婚对象往往是最近的那一个,而且为什么不?爱的越深,痛得越切,咱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好处多得很呢。”

  “这倒与我的婚姻相似。”他苦笑。

  “你又不同,”我说:“你生在帝王之家,你有责任。”

  “是吗?我的责任要待几时才会交到我手上?此刻我只能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所以他们觉得替我娶了亲,日子比较容易过。”

  “别说得这么凄惨好不好?”我心中恻然。

  他说:“你看见后面盯着我们的船没有?”

  “看见,一共三艘。”

  “多累。”

  “诚然。”

  “你知道保镖叫我什么?”他说:“官方剪彩人。”

  我忽然又回复过来,拍拍他肩膀,“占姆士,振作点。”

  他又握住了我的手,“宝琳,要我回去也可以,但你要陪我走。”

  “飞机飞到新德里那个站,就有人在我汤里下毒了,”我温和的说:“你们是神仙眷属,全世界都容不得我这个狐狸精,再说,你那小肥婆未婚妻尺寸惊人,一掌挥过来,我吃不消。”

  他微笑,“诚然,有许多事我是没有自主权的,但到底发起威来,他们也得迁就我,你放心,保护你,我还有点力。”

  我不出声。

  “宝琳。”他自我身后抱住我。

  我闪开,坐到帆布椅子去躺下,仰看满天的星星。

  “你仍觉得我毫无男性魅力?”他失望。

  “中国女人的情感热得很慢,”我缓缓说:“表面上再新潮,骨子里仍然非常保守,我不能立时三刻与你接吻拥抱发生关系。”

  他搓着双手,“啊是,几乎忘记了,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自口袋摸出一只盒子。

  来了,我想:厚礼、关怀、权势……引诱我入谷,如我陷入这段传奇性的感情中,失去的将是做一个普通人的幸福。

  “我不收礼。”

  “你也说过不与洋人上街。”他微笑,打开盒子,取出一只蝴蝶结形的小钻石胸针,坠着两颗拇指大的珍珠,非常漂亮,十分精致,可是一眼看去就知道不会太贵。

  “谢谢。”我接过了,虚荣的女人。

  “后面刻着我的名字。”他说。

  我别在衣领下。

  “你是个美女,宝琳。”

  “你少见多怪,象我这样的女人,香港有三十万个。”

  冷风飕飕,香槟是唐柏里侬,易入口,醉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吟道:“似比星辰非昨夜。”

  占姆士没听懂,但显然他也陶醉在这个景象中。

  这个夜晚其余的时间里,我并没有再请求他离开我。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是一个稳重的好人。

  第四章

  他离开了领使馆“亲戚”处,留在友人的公寓里,我领他到超级市场买物,陪他配一副平光眼镜,平时戴着避人,他穿时髦的衣着异常好看。

  他头发长了许多,比我初认识他时更象一个普通人。我们在厨房忙着张罗吃的,因为出神高贵,占姆士的气质与一般上等的华籍男子相仿,并无太大的隔膜,我们相处得很好,我对他的态度沉淀下来,虽然不再轻佻,倒也活泼——至少比他的未婚妻要有趣得多。

  占姆士是一个氧气隔离箱内长大的婴儿,世上一切的不幸,他只在报章上阅到,遥远而不实际,他知道这世界上发生着什么事,但是没有概念,他平日除了洗脸与替自己穿衣服,就是剪彩与群众握手与在骑马放风帆滑雪当儿给记者 拍照留念。

  我生活上每一细节都令他诧异与好奇。是以他觉得我是他枯燥日子中的阳光,三五天之后,他已不愿离开我。

  每日他都送我礼物,有时是一束花,差人送了上来,还笑说:“是你神秘的爱慕者呢。”

  有时是巨型的钻石,我也会笑说:“我下半生潦倒的时候,靠的就是这些东西了,我会流着眼泪卖掉这些最有纪念价值的礼物。”

  占姆士会悲哀的说:“你总是想离开我,宝琳。”

  压力总是会来的,南施姐先警告我,说她在新闻界有熟人,都疑心某国的王太子留恋异乡,这事迟早要被拆穿的。

  趁占姆士不在,她找上门来,予以太多的忠告。

  南施说:“或许你会觉得我多余,或许你会后悔将占姆士的身份告诉我,但宝琳,这件事不可持续下去,除非你有野心伤国际通讯社头条新闻,他现在当你是新鲜玩意儿,爱不释手,日后厌了怎么办?”

  “大姐,再复杂的事,在局外人看来,都是简单明了的,换了你是我,也许你没应付得我这么好。”我苦涩的说。

  “宝琳,你说得很对,但作为一个看你长大的朋友,我也不得不向你指出利害关系。”南施说。

  “我总是感激的。”

  “我也禁不住奇怪,他放着那么大的皇宫不住,守在你这间千来尺的公寓内做什么?”

  我感慨地说:“皇宫再大,不过是牢笼,他若当上了正主儿,能够发号施令,那又不同,但此刻他的身份,与一般的失匙夹万有什么分别?平民还能上夜总会坐坐,追求电视明星,到新界去飞车求发泄,他能够做什么?”

  “与他在一起,那感觉如何?”

  “感觉?他跟普通有修养的男士完全一样,没有分别,但是他比普通男人更懂得体贴女性。”

  南施说:“一切决定在你自己,宝琳,做得不好,你会轰动全球——呵,这真是一个至大的引诱,名扬五大洲哩,届时可以学根本七保子般在巴黎出其风头……”

  我冷笑,“可是西方社会很瞧得起她吗?”

  “总比光在娱乐周刊上刊照片的好。”南施理直气壮的说。

  “老老实实,如果占姆士是一个普通人,我会更高兴。”

  “这话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相信,”南施冷笑,“你现在好比抓着一柄实弹真枪的孩子,还不懂运用这枝武器,稍迟你就是一个危险人物,你听过‘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静默了很久,然后寂寥的说:“我相信我自己上能把持得住。”

  “祝你幸运。”她说。

  “大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惊问:“你不再与我来往?你敢?”

  “你召我,我会来。”

  “你他妈的你竟用这种字眼——”

  占姆士敲门,我去开门,他见到南施,马上伸出手来,“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宝琳口中的大姐,她跟我说过多次,她在黑暗中多亏你的引导。”

  占姆士的平易近人令大姐至为诧异。

  “你不是要走吧?且慢,喝一杯我做的咖啡如何?”占姆士说:“我的手艺现在不错。”

  “我……”大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占姆士幽默地说:“可是我脸上开花了?”

  大姐跟我说:“宝琳,我佩服你,我想我应付不来,我先走了。”

  我微笑,送她出门。

  她如生离死别般拥抱着我。

  占姆士说南施长得秀气。

  我说:“在你眼中,一切东方女人都是美女。”

  “我可不晓得你如何维持那苗条的身段。你吃起东西来象条牛,而且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中年发福了吧,所以了不起,你才是我见过最美的美女。”

  这话出自身经百战的花花公子口中,分量又不同,他见过什么女人呢?

  他涎着脸说:“在裸女杂志中。”

  真好笑。

  南施走了以后,惠尔逊有来了——应该是惠尔逊公爵,他怒气冲冲,又发作不得,已宣布我是他国第一号敌人。

  他板着面孔问占姆士什么时候回家。

  我穿着运动衣,坐在地毯上,用耳机听时代流行曲,他们的对白隐约可闻。

  占:“如果我回去,我要带着宝琳。”

  惠:“你疯了,你要学你表兄?他娶百老汇艳星,你娶东方掘金女?”

  我插嘴:“公爵,你言语间放尊重点。”

  占:“是老惠,否则我们要下逐客令。”

  惠:“占姆士,你留在这座转侧都有困难的公寓中干什么呢?”

  占:“这公寓清洁大方,为什么不?”

  惠:“你当心,我会告诉你父亲。”

  占:“你尽管说去,最好他选亨利或是爱德化当承继人,我就不必痛苦了。”

  老惠为之气结。

  这是他们家庭纷争,我管不了那么多。

  占:“你先走吧,老惠。”

  惠:“占姆士,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为人,你总不能现在开始逃避责任吧?”

  “我没有说过要辞职,”占姆士怒道:“你少倚老卖老的教训我,一切还有我爹作主,到了限期,自然会回去的,你当心点,我承继了皇位之后,砍你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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