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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开明骇笑,“万万不可,我始终是炎黄子孙,许多事誓做不到洋人那种豁达,请你千万别把孩子与我牵涉到你的感情生活里去。”

  子贵半晌才说:“再见。”

  挂了电话开明照样呼呼入睡,连他都不明白怎么可以办得到。

  如果你不再爱一个人,客气点不成问题。

  第二天他向秘书说:“二月份有没有假?”

  “放多久?”

  “一个星期。”

  “应该可以。”

  “通知周先生,还有,问一问邵子贵女士,她可否来做七天替工?”

  秘书跟他久了,十分了解他脾气,“你舍得孩子们?”

  “就是因为不舍得,所以一年来寸步不离。”

  秘书说:“你也该放几天假了。”

  “谢谢你表示同情。”

  他花一个下午调查贝秀月的下落。

  她仍住在伦敦,不过常常出去度假,如果想见她,还真得预约。

  许开明先把母亲接来监管孩子。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出发旅游。

  他事先没有与她联络,想碰碰运气。

  到了伦敦,他找上门去按铃。

  女佣人前来开门,“啊,”她说:“小姐在,请进来稍候,我去通知她。”

  开明心中一阵喜悦,进客厅坐下。

  白色沙发上搭着一件桃子色丝浴袍,开明伸手过去,想触摸一下,又把手缩回来。

  浴袍角落镶着极宽极薄的花边,半透明,轻且柔,开明终于握住一角,他似闻到一阵香气。

  这时走廊门打开,有人走出来,开明抬起头,呆住。

  出来的也是一个丽人,但不是秀月,她皮肤微褐、棕色大眼,漆黑头发,分明是个印度西施。

  笑着坐下来问:“我们认识吗?”

  开明怔住,半晌才说:“我找秀月。”

  “呵,她在公园。”

  开明温和地说:“那是一个极大的公园。”

  “近人工湖处,她去写生,试试去找她。”

  开明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她朋友慕莲,前来借住,”她看到了浴袍,“瞧我,把东西乱扔。”

  开明站起来,“我去找一找。”

  “与我们一起吃中饭好了。”

  开明欠欠身,不置可否。

  二月的欧洲春寒料峭,开明拉了拉衣襟,走到公园去,越走近人工湖他的步伐越是急,站定了,喘口气。

  大清早,湖畔并没有太多人,他用目光搜索,不一会便看到秀月。

  她独自坐在一张小小帆布椅上,身前架着画架,看得出是在画水彩,身上穿一件黑色大衣,离远看,衣上有一点点银光闪闪,像雨珠,开明莞尔,这秀月,无论怎么样不肯穿老老实实的衣裳。

  他全身渐渐活转来,凝视她侧面,喜悦充满他的心,只要看见她已经足够,他轻轻在树根上坐下来,下巴搁膝盖上,静静在远处看她。

  此际,秀月只需一回头便可看见他,可是她全神贯注在为对岸的湖光山色着色,对四周环境不加留神。

  终于,她停了笔,搓一搓冰冷的手指,取过一只扁银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开明笑,那当然是酒,用来暖身,笑着笑着开明渐渐眼眶润湿,落下泪来。

  一位老太太牵着狗走过来,看到他在哽咽,十分讶异,“年轻人你可是触景伤情。”

  开明点点头,“我想是。”

  老太太朝她的方向着了看,“是个美女。”

  开明完全同意,“你说得正确。”

  老太太端详开明的脸,“她令你流泪?”

  “不不,是我神经脆弱。”

  “那是因为爱得太深的缘故吧?”

  “你又猜对了。”

  老太太忽然很高兴,“谢谢天我已经过了恋爱季节。”

  开明抬起头来,“你也经过此苦吧?”

  老太太点头,她身边的小狗跳了一跳,吠数声。

  可是秀月并没有因杂声而回头张望。

  “我不打扰你了。”老太太拖着狗往前走。

  雾气渐渐下降,这个二月比任何一个冬季还冷,开明怕秀月吃不消,但是她兴致盎然,决意要完成那张水彩。

  开明觉得十分满足,他根本不需要与秀月讲话,心中已经充满喜乐,他站起来离开人工湖。

  他叫部车子直接到飞机场。

  周家信十分诧异,“这么快回来了?”

  “不舍得孩子。”

  “我们还以为你终于提起勇气去见那第三者。”

  开明微笑低下头。

  “她还在等你?”

  “不,她从不等人。”

  “呵,那你岂非两头不到岸?”周家信揶揄他。

  开明并不愠恼,“我又不想上岸。”

  “你到底想怎么样?”

  “等孩子大一点再说,起码五六岁,上幼稚园,有话讲得通,现在,我不在家,晚上他们会找我。”

  周家信叹口气,“说得真可怜。”

  “光华园那些图册出来没有?”

  “我叫人取出给你看。”

  周家信结婚两周年纪念,请开明吃饭,子贵也来了。

  开明到场之后才发觉只得他们四人。

  “没有其他客人?”

  “不关他们的事。”

  子贵胖了一点,气质雍容,非常漂亮,戴着珍珠项链,可是这一串较大较圆,不是旧时那一串,想必是她新置的。

  “祝周家信与邵令仪永远相敬如宾。”

  子贵说:“真没想到大姐是那样一位好妻子。”

  老周笑,“我早就看好,她思想成熟,生活经验丰富,对人对事不存幻想,而且经济独立,这样的人怎会不是好妻子。”

  开明笑:“真是佳偶天成。”

  子贵看着他,“出来吃饭也不刮刮胡髭。”

  开明说:“老周伉俪不介意。”

  “这是礼貌,以前你不是最注意仪容吗?”

  邵令仪解围,“你都不要他了,还理他的胡髭做甚。”

  子贵忽然认真地说:“当着大姐,我不必打讹话死撑,是许开明另外有人,我不过知难而退。”

  开明不语,一直喝闷酒。

  令仪说:“他哪里有人,天天坐在办公室,暗无天日,像在地窖受刑,下了班准回家带孩子,你嫌他闷是真。”

  “上菜了,”老周说,“来来来,嘴巴不要光用来说话,也需吃吃佳肴。”

  开明挑喜欢吃的挟几著送酒,忽然挂住儿子,打电话回家问保姆他俩情况,姿势像个标准母亲。

  又赔笑说:“老是放不下他俩。”

  老周说:“一天比一天婆妈。”

  开明搔头皮傻笑。

  饭后开明送子贵回家。

  子贵说:“你现在是个自由身了。”

  开明说是。

  “为什么不去找她?”

  开明半晌答:“孩子们还小,需要我俩大量时间,我实在没有能力应付别的事。”

  “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不,孩子在我心目中绝对占优先权。”

  “她与吴日良分开了,也是一个人,这该是好机会。”

  开明看着窗前,“子贵,那一次,我出差到伦敦,你因怀孕急召我回家,何故?”

  “我当时不慎误会我俩婚姻还有得救。”

  “我也希望有救。”

  “告诉我,开明,那一天,你是否与秀月在一起?”

  开明面不改容,“不,我是一只孤独鸽子。”

  车厢里沉默了。

  到了家,子贵在下车时心平气和地说:“开明,刮一刮胡髭,换件衬衫,你会像新人一样,去,去找她。”

  开明在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了,“你可是要结婚了?”

  子贵点点头。

  开明看着她,“我真笨,当然,你会是一个最好的伴侣,思想成熟,生活经验丰富,对人对事不存幻想,而且经济情形大好,这样的人怎会不是好伴侣。”

  子贵不语。

  “祝福你。”

  “或许,你会让孩子们来观礼。”

  许开明举起手,“不可能,孩子们免役,我不想他们看到亲母披婚纱与别的男人举行婚礼,不用妄想我会豁达到那种地步。”

  子贵低头,“你说得对,孩子们有他们的生活。”

  “很高兴你同意我的观点。”

  他推开门让子贵下车。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到卧室去看孩子。

  把他们的头发抚上去,看到小小饱满的额头,熟睡的小身体蠕动一下,许开明想,以后还得继续努力减少应酬陪伴他俩。

  子贵那么喜欢孩子,她又有能力,将来想必更添多几个孩子,叫她抽时间出来恐怕更难。

  正沉吟间母亲起来了,在他身后问:“子贵没上来?”有点失望。

  “今晚她特别累。”

  “孩子们找妈妈呢。”

  开明只得赔笑。

  许太太说:“真不明白你俩是怎么离的婚,许多在职夫妻还不如你们那样互相关怀。”

  “我们曾经深爱过,不想蒙骗对方,故此没采取虚伪态度。”

  “过两天我要回去照顾你老父,你又落单了。”

  “妈,过几年待大弟小弟稍大,我把他们送到你处读书。”

  “真的?”许太太大喜,“那我是因祸得福了。”

  “这次回去,你替他俩报名读私校。”

  许太太耸然动容,“啊,事不宜迟,温哥华私校现在轮候时间长达两年。”

  忽然之间,许太太有了精神寄托,不再彷徨失落,笑着回房去。

  许开明又捡起思绪:谁娶了子贵等于与邵家建立关系,邵富荣这几年财宏势大,邵了贵后台坚强,那姓方的一定经已调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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