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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我?”瑞芳问。

  “是。”女佣人把话筒递给她,“说找季太太。”

  瑞芳很犹疑,“会是谁呢,没有人知道我回来。”

  我隐隐觉得不妥。

  瑞芳问:“哪一位?是,我是季太大。宋——宋路加?”

  我连忙抢过听筒:“宋路加?”

  那边是宋路加冷酷的声音,“是,季先生。”

  “你有什么事?”我恐惧的问。

  “你两位千金在我手上。”

  “你——,”我整个人像坠人冰窖里,“你——”

  “你知道我的为人,”宋路加说,“我最爽快不过。老二要慢慢的盯牢你,找出我们少奶奶,我觉得时间宝贵,干脆来这一招,季先生,你太不识相了!”

  “你要怎么样?”我说,“我确实不知道宋榭珊的下落!”

  “是吗?”他沉默一会儿,然后说下去:“我给你三个钟头,到时你再不知道,我即使把两位季小姐还给你,只怕那时候,她们身上已经少了最重要的东西——生命。”

  “不.不——”瑞芳在分机里嚷,“不,宋先主。请你放过我女儿,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电话已经挂断了。

  瑞芳奔过来,她嘶叫!“少堂,你一定要救我们的女儿,”她拉着我袖子,“你不会这么忍心吧?你一定要告诉宋路加——”她哭着,整个人伏在我脚下。

  我扶着她,“瑞芳,我实在不知道宋榭珊在什么地方。”

  “你是知道的!”她尖叫起来,“你这个歹毒的人,你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

  佣人们出来看热闹,我把瑞芳往睡房里拉.

  瑞芳披头散发的抓紧我的手臂,指甲都掐在我肉里,我根本不觉得痛。

  “瑞芳,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榭珊在那里,你先静一静,我们或者可以找宋家明理论。”

  瑞芳静下来,“宋家明,是,我一定要找宋家明。”

  她拨通了电话,来接听的却是一家陌生的人。

  “你要女儿还是要她?”瑞芳绝望的问。“他们不会伤害榭珊,到底是一家人,但是你的两个女儿——”

  电话铃响起来,瑞芳扑过去接听。

  “谁?找谁?”瑞芳问。

  我在分机里听。

  “爹爹,”是盼妮的声音,“爹爹,那个变魔术的人,他不知道眯眯的名字,但他叫眯眯‘小面孔’,快救我们出来——”电话截断了。

  瑞芳放下电话,“小面孔,谁叫眯眯小面孔?”她瞪大眼睛看牢我。

  我像在梦魇中:“宋马可。”我吐出三个字。

  瑞芳惊问:“宋马可是死人,宋马可不是早就死了吗?”

  我觉得我在那一刹那也死了。

  瑞芳问我:“少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与我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宋马可在香港,他没有死。”

  “是不是他拐了盼妮?”瑞芳急问。

  “不是。”我说,“绑票是宋路加的主意。”

  瑞芳说:“我分不清楚谁跟谁,少堂,你务必要把我们的女儿寻回来。”

  “我真的不知道宋榭珊的地址。”我说。

  “少堂,他们恨你插手这件事,你明白吗?凭他们的力量,迟早找得到榭珊,但他们非要惩戒你不可。少堂、既然他们要你屈服,你就服输吧。”

  “瑞芳,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

  “等孩子们安全抵家,我们又可以快快活活的在一起,把这一切当作个噩梦,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少堂。你救她们。”她靠着我饮泣。

  我用手臂围着她。

  “你是怎么牵涉在这件事里的?”她问我。

  “我——以为她爱我。”我悲哀的说。

  就是那么简单,原本我可以立刻跟瑞芳离开客西马尼院,永远不再与他们发生关系,但我爱上了她,又以为她也爱上了我。

  “她爱你吗?”瑞芳问。

  “不,她爱的是另外一个人。”我答。

  瑞芳说:“我们只有三个钟头。”

  ‘我出去找他们。”我站起来。

  “你去找谁?”

  “女儿。”我说。

  “我跟你去。”瑞芳说。

  “不用,你在家里等我。”我说,“我很快回来。”

  我披上大衣出门,叫了一部车子。

  我在香港最旺的地区下车,在霓虹灯牌下转入肮脏的横街,数着门牌。

  巷子有污水沟,沟中积着垃圾,死老鼠横在垃圾上,孩子们居然有兴趣在这种地方追逐嬉戏。

  一个艳妆少女暖昧地向我笑:“先生——”

  我躲开她,寻到我要找的门牌,走楼梯上去。

  就凭宋家明与他那几个手下,就能改变这—切?抑或宋家明根本不想改变什么,只想实现他们自己的权欲狂?

  那少女跟着我上楼,伸手推开一所公离的玻璃门,向我飞一个媚眼。

  她的世界与榭珊的世界对我都是同样陌生、我悲哀的想,我并不认识榭珊。

  走到六楼,我小心地按铃。

  隔了很久,铁门被打开了。

  “找谁?”一个老妇人间。

  她住在这里恐怕有三五十年了。

  “我姓季。”我说。

  “这里没有姓季的人。”她龙钟地掩上门。

  我大声说:“我姓季!”

  老妇还是关上了门。我站在门外不动。

  隔一会儿老妇又开了门,这次让我进去,指指走廊的房间。

  这是一层中式楼宇,几百呎的地方被木板隔成六七间房间,有些只以布帘遮着,电视机的声音震天价响,混着孩子的哭声。

  我敲敲木板,轻轻叫:“榭珊。”

  一个女人掀开了帘子,“进来。”

  我跟她进“房”,坐下来,铁架床边就是简陋的五斗柜,房内并没有什么家俱。

  我开门见山:“我找榭珊。”

  “你找她干什么?”她问我。

  我打量她,这个女人五官端正,态度祥和,穿—套廉价的洋装。

  “我有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她问。

  “见了她我自然会说的,请转告她,她惟一的朋友来找她。”我说。

  她在我对面坐了一会儿,不出声。

  我们僵持着。

  忽然她轻轻的说:“少堂,我就是榭珊。”

  ‘你!”我错愕,然后立刻会意过来。

  如果马可能够变成一个中年人,这为什么不是宋榭珊!

  她问:“你有什么事找我?”

  “你为什么把地址给我?”我问。

  “你帮了我很多忙,你是我的朋友。”

  ‘你不怕?”我问,“不怕我把你的踪迹告诉别人?”

  “我不会在一个地方逗留很久。”

  “你打算一辈子过这种逃亡生活?”我苦涩的问,“你为马可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出卖了她,全世界没有第二个女人有这样的眼睛。

  “我们一直相爱。”她声音还是很轻,“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再也不会回到老家去,逃得一日是一日。”

  我怔怔的看着她。

  “马可说看见你们,他一向喜欢孩子,有空出去变戏法给孩子看。今天回来,他说:‘恐怕季少堂把我认出来了。’我告诉他不要紧,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反正我们就要离开这里,能见一见你也是好的。”

  “宋家明马上要上台了。”我说:“你不想回去?”

  “不想。我从来没爱过宋家明,自小我在他们家长大,连自己姓什么都不晓得,现在我终于不再是他的附属品,我自由了。”她语气中透着兴奋。

  “你们俩肯定可以摆脱他们?”

  “我们不后悔。”她说,“我现在有勇气,马可就在我身旁,即使只能活一天,也胜过一辈子坐在客西马尼院。”

  “宋家明到底是你的丈夫。”

  “他是一个懦夫,他乐意当一具傀儡,我不愿意。”

  “那么——我呢?”我看牢她。

  “你?”她略略意外,“哦,少堂,我与马可是感激你的,我们利用你使他们相信宋马可的假死,那些日记,那具尸体,甚至瞒过了最精明的宋约翰——”

  我说下去,“使他们的目标移在我身上,忽略也们亲兄弟竟会欺骗他们这个事实。”我无法抑止我的怒气。

  她有点警惕。

  “你牺牲了我,”我说,“因为你们难得碰见一个外人,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傻瓜,到我陷入这个漩涡,做了你们的替死鬼,你们就可以逃之天天。”

  榭珊退后一步,“不,我们不是这样的人,你误会了。”

  我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榭珊,为了你,我现在家破人亡:”

  “怎么会?”她也很害怕,“我不知道会有这种事:”

  “别怕。”我身后有人说。

  我转过头去,门口站的正是今午那个变戏法的男人。

  第八章

  “果然是你,”我说,“你没想到吧,百密一疏.现在你想怎么样?一走了之?先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宋马可把榭珊拉到一边。

  榭珊惊问:“他的女儿怎么样了?”

  宋马可说:“这是意外,榭珊,我们现在马上走。快!”

  我责问他:“你就这么走?”

  “你是我们的朋友,”马可说,“这种种误会,你将来总会明白。”

  “我的女儿呢?”我怒道,“你要置她们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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