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玩笑。\"
\"眉豆,你知道我从来不拿工作说笑。\"
\"但放完假你是冉镇宾的手下了。\"
\"眉豆,这些都是个人恩怨,同职业无关,坦白讲,连我一个月都见不到冉翁一次。\"
\"我不能这样撇脱。\"
\"好,好,我明白,我们再想办法,\"许绮年扬手安抚宦楣,\"我介绍你去别的岗位,只是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可能辛苦点。\"
\"我不怕。\"
\"好得不得了。\"
宦楣蹲到母亲身边,\"妈妈,许小姐要替我找工作呢,我快要加入上班族了。\"
宦太太只是\"呵\"的一声,并无下文。
许绮年有点担心。
宦楣已经看惯,解释道:\"她精神不好。\"
许绮年告辞:\"明天我起程去度假,要找我的话,请打这个电话。\"
宦楣一直送她到楼下。
以前,宦楣只是不讨厌许绮年,有时还觉得她太会做人,不知真假,难探虚实,经过这一次,宦楣才知道许绮年胸前有一个忠字,真是个热情念旧的好人。
宦楣说:\"祝你旅途愉快,莫忘制造艳遇。\"
许绮年笑了。
第九章
那天上,宦楣躺在陌生的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她似乎不必担心会不会适应新生活,生话已经找上门来,她只要打开大门,便会听见它对她说:\"逼迫!\"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一阵呜呜声。
宦楣并不在意,自由在她房门口出现。
\"是那具手提电话响。\"
宦楣心头灵光一闪,连忙跳起来,奔到客厅,把那具电话抢在手中,一时不知按哪一个掣,急得手足无措,那边厢自由伸手过来,轻轻一按。
她俩立刻听到了宦晖的声音:\"眉豆,眉豆。\"
宦楣一时忍不住,泪如泉涌。
\"自由,自由。\"
自由取过电话,\"是,是,好,听明白了,没有问题,我会照做,要不要我带什么?好,我都懂得。\"她转过头来,同宦楣说:\"他要跟你说几句。\"
宦楣问:\"身体好吗,有无父亲的消息?\"
问了只觉多余,他自身难保,焉有余暇兼顾别人。
\"眉豆,镇定一点,父亲进了医院。\"
宦楣几乎想尖叫泄愤,正当她认为事情不可以更坏的时候,它转为漆黑。
\"有极好的大夫看着他,情况稳定。\"
\"是什么病?\"
\"心脏病。\"
\"父亲从来没有心脏病。\"那是从前,可见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宦晖沉默一会儿,\"母亲怎么样?\"
\"你要不要跟她说话?\"
\"不要刺激她,你们搬家没有?\"
\"今天才搬好。\"
\"眉豆,我不便多说,请你照顾母亲。\"
\"你几时再与我们联络?\"
\"我不知道。\"
电话就此中止。
宦楣伤心莫名,走到露台,仰头狂叫。
自由跟出来,\"别把伯母吵醒。\"
电话又响,这次是聂上游,宦楣并不意外。
\"要不要喝杯茶谈谈?\"他问。
\"我怎么见你?\"
\"十分钟后有车在楼下接。\"
宦楣看着自由,\"你今晚走?\"
自由低头答:\"又被你猜到。\"
\"这样浅易的调虎离山计,谁会看不出来。\"
\"我会想念你的。\"
\"好好看着宦晖。\"
自由点点头。
\"我要下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她取过外套出门。
车子的司机并不是聂上游,这也在宦楣意料之中,她不闻不问,闭目假寐,车子在市区中只绕了半小时,就抵达目的地。
宦楣下车前问司机:\"甩掉他们了?\"
司机愉快的答:\"十分钟前已经甩掉。\"
宦楣点点头。
\"官小姐,十六楼,请你自己上去。\"
\"谢谢你。\"
聂上游在等她。
她向他表示感激,不做特别安排,她听不到宦晖声音。
\"你也搬了家?\"
聂上游答:\"住腻了郊外。\"
\"你们会不会保证宦晖安全?\"
聂君摇摇头,\"我们只负责出入口。\"
宦楣悲怆地笑。
\"我们像是生疏了。\"
\"我却觉得自己仿佛再世为人,并且已失去前生的记忆。\"
\"你可愿意从头开始?\"
宦楣抬起头来,\"从哪一方面说?\"
\"与我一起走,眉豆,到任何一个你喜欢的城市长住,我们会得到快乐。\"
宦楣微笑,\"带着我可怜的母亲?\"
\"这不过是细节问题,必定可以解决。\"
\"我不想跟一个做出入口生意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对生意没有兴趣,听说你对父兄的本行全无认识。\"
\"眼不见为净,不知者不罪,可惜你让我知道了。\"
\"这是邓宗平灌输你的正义感吧?\"
\"你不用提他的名字。\"
\"我并看不起那个自以为是的人。\"
\"他也不喜欢你,你俩扯平了。\"
\"眉豆,你考虑一下,让我照顾你,你会幸福。\"
\"上游,你们都没有想到,也许这也是我照顾自己的时候了。\"
\"你这个倔强的女子。\"
\"这点,你与邓宗平的意见相仿。\"
\"是吗,余不敢苟同,照我看他从来没有爱过你。\"
宦楣低下头,\"我不再关心这些问题,上游,我想见一见家父,他病了。\"
聂上游没有回答。
过一会儿他说:\"你总是出难题给我。\"
真的,除了求他,宦楣没有办法,这件事上,邓宗平帮不了忙,她低下头,\"我十分疲倦,请送我回去。\"
车子就在楼下。
到达祖屋,宦楣用锁匙启门,她听得母亲问:\"毛豆,可是你回来了?\"
\"是我。\"
\"三更半夜,你同自由到什么地方去?\"
宦楣走到自由的房间一看,灯还亮着,人去楼空。
她转头说:\"宦晖已把自由接走,她不回来了。\"
宦太太像是很明白的样子,隔一会儿说:\"你呢?\"
\"我!\"宦楣茫然反问。
\"这没有你的事,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犯不着守在家中。\"
宦楣不语。
\"你看小蓉到处有得去。\"
\"小蓉比我勇敢。\"
\"照样的出去吃喝玩乐好了,我有人陪,我有事做,不怕的。\"
宦楣只是干笑。
\"是不是因为我?宦楣,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
\"一时间你叫我到哪里去?\"
宦太太凝视女儿半晌,\"什么地方有快乐就去什么地方。\"
宦楣推母亲进房,\"还没天亮,还有一觉好睡。\"
这一觉睡醒,屋里就只剩她们母女两人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宦楣只觉得左胸上如针刺般痛,猛然自梦中醒,脱声叫:\"父亲!\"
她跳下床往房门走去,一头撞在墙上,咚地一声,额角上连油皮都脱去,痛得她落泪,原来她还记着大宅里房门的方位。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不知要隔多久才会习惯。
宦楣用力揉着额角,人倒是痛醒了。
邓宗平与她母亲在客厅谈话。现在她私人活动面积骤减,一推门出去,就可以听到客人的声音。
邓宗平说:\"……不会的,伯母。\"
\"我决定陪伴宦先生,他在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样,眉豆就自由了。\"
宦楣听了母亲的话,不知怎地,背脊凉飕飕,只觉不安。
宗平一抬头,看见宦楣,连忙站起来。
宦太太说:\"你们慢慢谈,我出去一会儿。\"
\"母亲,你去哪儿?\"
\"我出去打探打探。\"
宦楣见有女佣陪着,只得任由母亲出门。
她转过身来,\"客厅或房间,只有两个地方任择。\"
\"那多好,终于同每一户人家一样了。\"
宗平声音里虽然没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宦楣听了,一样觉得难堪。
\"据我所知,艾小姐已经出去了。\"
\"你知道得真不少。\"
\"有人已经掌握线索,你有没有发觉,自今日起,门外已经撤消监视。\"
\"宗平,你从来不肯给我一点点好消息。\"
\"眉豆,事实如此。\"
\"你太没有人情味。\"
邓宗平侧起耳朵,\"你房内的电话在响。\"
宦楣霍地站起,奔到房内去听,一颗心几乎自喉咙里跳出来。
聂上游的声音:\"你现在马上出门,乘车到山顶缆车总站等我。\"
宦楣取过外套,对邓宗平:\"请送我到山顶去。\"
宗平看着她不动。
\"宗平。\"
\"伯母说得对,他们利用你这个弱点,指使你像一只没头苍蝇似乱扑,根本不予你机会适应新生活,眉豆,如果你听我的话,坐下来,以不变应万变。\"
宦楣叹一口气,拉开门下楼去叫街车。
宗平却又在她身后追上来。
两人到达山顶的时候,大雾弥漫,视野不足两公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