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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她说:“有好消息一早要告诉我。”

  她点点头,圆圆的脸蛋比什么时候都美丽可爱。

  “祝福,慕容琅。”我由衷的说。

  她上了司机开的车子,走了。

  我置身于闹市中,顺手买了一张报纸,到大酒店咖啡厅去吃早餐。摊开报纸,看到头条写着:

  “女强人成功收购乔氏”。

  女强人,我啼笑皆非,逢女必强,在中环凡是有一个办公室坐坐的,月入五千以上,都是女强人,真泛滥。

  幸亏婀娜从来不做出版界女强人,否则我那可怜的心脏,可随时不保。

  不不,宁馨儿亦不是一个女搬人,我们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活在江湖里,随波逐流

  我填满肚子,上婀娜处去。

  她早已穿戴整齐了,焦急地等我的大驾,永远忠诚的婀娜。

  她问:“你到哪儿去了?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我脱了鞋子,躺在她的地毯上,报告:“小的吃早餐去了。”

  “答案如何?”她追问说。

  “我想我不负所托,看明天的会议就真相大白,她答应不使乔某为难。”

  婀娜像是松一口气。

  我倦得眼睛都睁不开来,鼻端只有出的气没入的气,这两日一夜比捱十年还惨,累死我。

  我说:“婀娜,别叫醒我,我不行了。”

  然后头一侧,就陷入昏迷状态。

  我从没这样熟睡过,岂止无歌,连梦也没有一个。

  醒来的时候不知时在何处,有一刹那的彷徨,张开眼睛,窗外天色朦胧,顿时吓一跳,呵,是黄昏了,竟睡了一整个白天。

  我并没有立刻自地毯上爬起来,继续躺在那里沉思。

  我闻到一阵肉汤香,难道婀娜做了罗宋汤?太美妙了。

  身上又盖着一条薄毯子,婀娜对我真正好。为什么到现在才发觉她是一个温馨的女人?

  我转过身子,偷看她,只见她坐在书房内,在台灯下,正在选择透明片呢,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就因为她做事太认真,所以我才会觉得她不像女人,但一直以来,我觉得接近她就可得到安全感,所以才成了好朋友。

  我确是需要这样子的女友,我翻一个身,还等什么呢?

  她放下透明片,转过头来,我连忙闲上眼睛。

  婀娜蹑足走到我身边,蹲下来,“乔穆,乔穆。”她轻轻呼唤我。

  我突然睁大眼睛看牢她,她鬼叫一声,“你早醒了!你这人,想尽一切办法来作弄我。”

  “否则一辈子这么长,怎么过呢。”我嬉皮笑脸说。

  她不悦,“智力跟九岁小孩一般。”

  “你要我长大?那还不容易?”我叹口气,“至怕到那个时候,你又嫌我闷。”

  “你这个人,只有在睡熟时最可爱。”她说,“肚子也该饿了吧,中饭还没吃呢。”

  被她这样一说,顿时饥肠辘辘,彷徨起来。

  她说:“有罗宋汤,也有蒜头面包,起来吃吧。”

  “来罗。”我说。

  女人只要煮得一锅好汤,不愁没有出路。

  大嚼的当儿我问她:“婀娜,你还打算结婚吗?”

  “什么叫做‘还’?我没听懂,你解释来听听。”

  “我的意思是,以你目前的身份地位财产,婚姻有这个必要吗?”我把脸凑过去打听行情。

  “要死了,”她白我一眼,“婚姻早已不是饭票,怎么到现在才弄清楚?”

  “所以我问你。”

  “问什么?”

  “问你结不结婚。”

  良久的沉默,她睁大了眼睛。

  “我是说,”我清了喉咙,“你打不打算嫁给我。”

  “求婚?”她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我摊摊手,“好不好?我们结婚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乔穆,你向我求婚?”

  这该死的女郎,我求得太晚了一点,她要我好看,她就要拒绝我了。

  我颓然说:“你要我重复多少次呢。”

  婀娜忽然哭起来,一开头就抽泣,随后嚎啕大哭,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这究竟是欢喜的眼泪抑或是悲伤的眼泪,不能够置评。

  我不停的递纸巾给她,哭了很久,她擤擤鼻涕,清清喉咙,张口问:“你有什么能力养老婆?”凶得不得了。

  “养老婆?老婆干吗要我养?你自己赚那么多钱,真是的。”

  “你不打算养老婆?干吗结婚?”婀哪瞪大了眼睛。

  “互相找伴侣呀,我陪你聊天,与你跳舞,听你诉苦,爱护你,支持你,怎么,你不希罕?”

  婀娜疑惑,“婚姻仿佛不只这样。”

  “还有养儿育女,你养我育。”我赶紧说。

  “不只这么简单。”她又说。

  “差不多了。”我急,“喂,你到底嫁不嫁?”

  “住哪里?”她一向稳当。

  “住我的工作室。”千万别提金银珠宝及酒席。

  “不行,不像一个家。”她挑剔着。

  “喂,你先别批评,倒底嫁不嫁?”我声音也大了。

  “当然嫁。”

  “那你刚才干吗哭那么久?”

  “不告诉你。”

  我终于正式向婀娜求婚,我相信她容忍地等待这个邀请已经有多年,我一向忽略她的存在,师母一再点引,我还一盏牛皮灯笼似的不明白。现在好了。

  慕容氏依时召开董事会议。

  我们乔家五个男子出门的时候,胸前都像塞着块铅。

  到了公司,准九时会议开始,双方的法律顾问、行政人员坐得黑压压,满满是人,会议室门外伏着来采访的记者,但是宁馨儿没有出现。

  我几乎有点失望,花了十亿元来出一次风头,她竟临阵退缩,这个女人。

  代表她的是国际证券一位顾问,昨夜方自纽约赶到,他宣布了几项原则,接受了父亲的辞呈,委任三位哥哥继续在公司担当要职。

  原来以为可以浑水摸鱼的高级人员意外得面面相觑。一场争夺战完结,换了药,却没有换汤。

  兄弟们乐了,他们仍是公司里的霸王,仍然可以大施拳脚。

  父亲真正的松了口气,这三天来的经历足使他老了十年,他甚至有点龙钟——希望我看错了。

  会议在一小时内结束,大哥冲出去打电话报告母亲,真好,以前外头火烧了公司,也没有老妈的份,现在事事有商有量。

  我伸个懒腰,站起来,宁馨儿是个守信用的女子,解铃还是系铃人,我放心得很。只是这一小时坐得我腰酸背痛,我真不是人才。想想哥哥们在会议室坐了十年,不但屁股没有起老茧,居然神采飞扬,朝气勃勃,真不可思议,由此可知,“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这句成语,真错不了。

  话没说完,老爹喃喃的经过我身边:“叫司机送我回去,累坏我,我要回去打个中觉,以后再也不要为这些事操心。”

  他总算领略到享福的本义。

  哥哥们开了香槟庆祝。

  我偷偷打电话给宁馨儿,慕容家的女佣说:“太太旅行去了。”

  我非常怅惘,如此这般,她就离开了我的生命。

  (她是天上的一片云,偶然投影在我的波心。)

  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没有人知道。

  “太太有东西叫司机送来给乔先生。”女佣又说。

  “啊?是什么?”

  “司机已经出门了。”女佣说。

  是什么?她会送什么给我?

  我把婀娜接到家里,当着父母兄弟宣布,我们俩打算结婚了。

  他们先是一怔,随即欢呼起来,哥哥们说:“好小子,难为他兄长们的楼梯响得塌下来也不见个人影,他倒抢先爬头,问你受得了受不了。”

  妈妈说:“穆儿做人最神化,是要个能干的媳妇看住他。”

  婀娜只是笑,奇怪,她娇美得如一个弱女子般。

  我与她走到露台去。

  “现在可好了?”我笑问。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女佣跑来说:“有一家姓慕容的,四少爷,送了这个来给你。”抬进来两盆花。

  正是曼陀罗,碗口大喇叭形的花开得更灿烂更美了,雪白半透明的花瓣沁出奇异的香气,我魂魄荡漾,情不自禁的踏前一步。

  我冲口而出,“呀,原来她送我这个。”

  谁知婀娜一个箭步上来,三两下手势,举起脚便向花踏去,我阻也来不及阻止,她已将两盆花连根拔起,破坏得枝叶不剩。

  “喂喂喂,”我震惊,“你这泼妇,你竟做起摧花手来,疯了。”

  她挡在花面前,吩咐佣人,“抬出人,扔掉!”

  我恼怒,“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

  “是,我不讲理,怎么样?”她坚决镇静的说,“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不喜欢见到旁的女人送来的礼物,可以不可以?”

  我大声说:“现代女性可不流行吃醋,你太小家子气。”

  “去他妈的现代女性,”她豁出去,“我受够了,从现在开始,我立意要做一个自由自在,肆意享受,不负责任,只管刁蛮小器的老式女人,怎么样?”她叉起腰。

  我还是心痛那两盆曼陀罗。

  “婀娜,你当心自食其果。”我恨道。

  “不相干的人的两盆花比我重要?你说,你说呀!”她眼睛红了。

  我怔住,婀娜的风度呢,怎么搞的?她竞效法一哭二骂三上吊,这老土的三步曲居然还管用呢,我连忙说:“好好好,别闹了,花不是都扔掉了吗?我再向你赔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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