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就回来?」她迟疑地问。
「一下子就回来。」黄先生爽快地答,眼神闪烁了一下。
书房里,原本坐立难安的欧阳潜突然站起来,在桧木地板上踱来踱去。
淡淡的木质清香,再也无法宁定他的心神。
润雅套了件长袖衬衫,在黄先生半推半拉之下,走出别墅。
走往更高的山区,有一条杉木铺成的森林小道,小道两旁种著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大白天里看来清爽静雅,近夜时分,却是一片黑压压。
润雅一出门,便先协议道:「黄先生,我们在这附近走走就好。」她想了个藉口,嗫嚅说出。「我还要回去做饭。」
「好啊!附近走走就好。」他跟著附和。
可是他却埋著头,一直往前走去。
润雅不知道该怎麽办,只好硬著头皮跟在他身後。
奇怪,真的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偏心问题,她总觉得大少爷的背影看起来就很端正,安全感总会油然而生,但黄先生却全然不是如此。
会不会是她多心了?
天际渐渐拢上浓黑的云彩,小道周边也陷入黑暗,她每走一步,心头便多不安几分。
终於,她鼓起勇气开口。
「黄先生,我们往回走吧!不要再前进了。」
「到前面去看看,我听说那边有一块空地,看星星很清楚喔!」
还要等到看星星?星星不会这麽快出来吧?
她迟疑了一下,又跟了两步,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你不往回走的话,那我就要自己回去罗?」
她不安地扯著衬衫下摆,见他继续走,想说不交代清楚总说不过去,於是又提高音量。
「我要回去罗……」她侧转过身,打算付诸实行。
黄先生突然转过身,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後冲过来扯住她的手,拖著她滚进小道旁的草丛。
润雅挣扎惊呼。「你要做什麽?」
「别装傻了,你会跟我来,也有那个意思吧!」他制在她身上,呼吸因粗鲁的动作而变重。
「什麽意思?」她不了解,恐慌一瞬间淹上喉咙。「不是要散步吗?」
他将她按压在地上,伸手去扯她的衬衫领口。
「看你这副身材就知道!才几岁年纪,就这麽前凸後翘。」他用力过猛,润雅外罩的长袖衬衫立时裂开。「还敢大剌剌的说自己是『女佣』,我看你分明就是男人的玩物。」
什麽是「玩物」?
「放开我!」润雅再不解,也知道对方对她有不良意图,她用力蹬踢。「放开我,不然我要大叫了喔!」
「叫啊!你那位大少爷只会在书房里会心一笑。我想做什麽,他心知肚明!」
大少爷才不会「会心一笑」,她根本没看过大少爷笑!
她双腿连连猛踢,黄先生看她不好制服,於是一手按住她,一手正要左右开弓赏她几掌,突然之间,一脚大皮鞋往他的右肩狠狠一踹。
他登时连滚三翻。
「妈的,我——」他坐起身,正想破口大骂,抬起头,却愣住了。
一个黑漆漆的魁梧身影就立在那里。
第四章
「你想做什麽?」
如果声音可以用固体形容,那麽这兜头劈下的质问,绝对可喻为冰山。
润雅心头一松,从来不曾这麽欣喜地听见欧阳潜的声音。
「大少爷?」她急著想爬起来。
他眯起眼睛,就著浅浅微光,先将她全身上下梭巡一遍。
该死的!她外罩的衬衫被扯裂了,虽然底下的衣服依然整齐,但他还是想把那个企图吃掉她的男人给剁了。
他伸出手让润雅握住,轻轻一提,就将她拉起身。
不等她又闪到那边去,他就将她护在身後,浑身散发的气势刚强猛烈,像是谁敢妄动,就绝对会被撂倒。
「你、你干什麽?」黄先生双腿突然软了,黏在草地上起不来。
他再呆也知道,人家踢上那麽重一脚,准是找他算帐来了。
伤脑筋,现在要怎麽脱罪?
「我在问你,你想做什麽?」欧阳潜向下俯视,眼神带著鄙夷。
「我!我哪有?」黄先生的小黑豆子眼转了一圈,矛头转向润雅。「都是她,是她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来勾引我!」
润雅眨了眨眼。
「什麽是不三不四的话?」她冒出疑问,不是很懂这个语意。
欧阳潜的嗓音不愠不火地芸皿过她。「哪些不三不四的话?」
「她跟我说,她是个女佣……」
「几年前,听说府上有个打工帮佣的女学生被弄大肚子,被迫堕胎休学,想必是你造的孽吧!」他冷冷地说道。
黄先生打了个寒颤。「你……你知道我是谁?」
他本来只是想玩玩这个身材姣好的小傻妞,如果她有钱有权又有势,那他就虚意奉承几天,再拐上床享用。後来知道她身分不高,料定了没有人替她撑腰,所以改采速战速决,想在今晚吃乾抹净了就走。
反正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大部分都有名誉考量,会尽量封口不提,他也就逍遥得意了好一阵子。
「没错,那就是你了。」欧阳潜点点头。
他原本还不甚肯定,此时经他本人证实,那就错不了了。
幸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曾经见过这个人,耳闻过他的事,否则後果不堪设想,而他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轻忽!
「令尊行事端正,在商场上颇得人望,没想到却教育出你这种儿子。」欧阳潜连出两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肚腹上。
想到他撕裂了润雅的衬衫,一阵怒火就狂烧起来。
「『王』先生,如果今天的事再重演,不管受害者是谁,我都会让你吃不完,兜著走!」
润雅怯怯地提点。「……大少爷,他姓黄。」
「不,他姓王。」欧阳潜反掌握住她的手,强劲的力道握痛了她。「他认不出我,不代表我的眼力跟他一样差。」
「你、你是谁?」「王」先生痛得捂住肚子爬不起来。
「欧阳潜。」他不罗唆,直接亮出名号。
「『欧阳航空』的欧阳潜?!」
「王」先生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曾经在某个酒会中见过面的男子。
那名男子年纪虽轻,但在商场上已大有作为。他以铁腕手段受人注目,所带的商业团队士气高昂,没人敢不全力以赴,做出来的成绩也著实让人刮目相看。
死定了!
他们王家的小生意,就是仰仗「欧阳航空」生存的下游厂商。
该死!他对经商一窍不通,他只想摸一尾美人鱼来玩,哪知道会摸到大白鲨?
「很荣幸你听过在下的名号。」欧阳潜嘲讽地说道,而後神色一敛,「改日与令尊餐叙,我会好好跟他探讨今天发生的事,我不会容许我的人遭受这种欺负。」
他的人?更惨了!难道说,他摸到的是大白鲨的女人?
欧阳潜用力握痛润雅的手,在她还消化不了这段语意时,迅速带她离开。
☆ ☆ ☆
小笨蛋除了反应慢、真的笨以外,她的个性存有很大的问题。
带著怒气、火气、郁气,把润雅拽回别墅之後,他直接把她塞进房间里,叫她面壁思过,然後又踏著烧腾腾的步子回书房。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一般女孩子都有最基本的警觉心,见苗头不对,不立刻跑走,也会大声尖叫。
但她却一步一声地探询色狼老王的意思,比「欧阳航空」里任何一个地勤人员还要客气,客气到让他想聘请她去当地勤训练小组的指导老师。
他尾随在他们身後,听她一句又一句「我要回头走了喔」,然後又跟上几步,心火就一直往上窜。
为什麽不当机立断,扭头就走?
要不是他临时想起对方是谁、要不是他跟出来,今天她会有什麽下场?
心口像有火在焚烧,他坐不住,只能踱来踱去。
最令他不悦的是,纱纱叫她来请示他的意思,她居然问也不问,套件长袖衬衫就跟相识才三天的男人去散步。
十一年的交情与三天的认识,她选择了信任後者。
他朝厚实的橡木桌上猛捶一拳,桌面的咖啡杯盘轻轻跳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根小茶匙往外跌去,正以重力加速度往地面摔下,却被一双白嫩手掌恰巧接住。
欧阳潜抬起眼,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纱纱!
「嗨!大哥。」她背靠著书桌,坐在地上,一脸机灵灵的模样。
「你怎麽会在这里?」
他没打算让任何人察觉,他正为了那个小笨蛋动气。
「我来看你捶桌子的模样啊!」纱纱调侃。有「亏人」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何况被「亏」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以自制力为傲的大哥。「我从来没看过你捶桌子的样子,一次都没有过喔!」
他也想不起自己什麽时候做过这种事。
拜父母相处的经验所赐,他向来笃信「有问题就去解决」,谩骂、吼叫、翻桌、捶墙都解决不了问题。
而情绪这种东西,不管何时何事,都该稳住,不应被扯进解决问题的过程。
但润雅让他的情绪稳不住,他想捶桌子、他想踢墙壁,他想发泄心头那阵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