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时,在洗手间碰到的那位妇人也在,她指尖夹着一根烟,刚才口中那位鬼鬼祟祟的男人则不停的吞云吐雾,好像在等候着什么人。
那男子约和庆同一个年纪,应是比那妇人年轻。
思鴒打了通电话问刘庆在哪里,此时,骚动的程度变大了,许多病患由里面往外冲,随即,思鴒闻到一股比消毒药水更臭更刺鼻的味道,像是腐臭的鸡蛋味。
一不小心,思鴒被仓皇逃窜的群众撞到,手中的袖珍型手机不翼而飞。她想蹲下来寻找,但怎么也挡不住鱼贯冲出的人潮,渐渐地她被推挤到后方去。
随着人群后飘出来的是淡黄色的烟雾,正时才逃出来的,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咳着出来。
最后面出来一批人,他们全是医院的高层,医生袍也来不及脱掉,就像赶鸭子似的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这些人还忙着擦眼泪清喉咙时,刚才那位鬼鬼祟祟的男人趁机抢上前,揪住其中一位医生的领口,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你可出来了,不用这招你还不肯出来于了!”
医生反握住他的手,辛苦的挣扎着。“你干什么?你这是触犯了公共危险罪,你知道吗?”
“公共危险?有什么危险?硫磺加硫酸又毒不死人!你医死人才可恶!”鬼鬼祟祟的男人张牙舞爪的说着,满脸的胡碴随着他的表情来回蠕动。
医生眼神飘忽不定的望来望去,做贼心虚的道:“哪家医院不死人?是他们自己命短,怪不得我!”
旁边另一个穿医生袍的医生看情形不对,连忙过来关切,“院长,他们是谁?要不要我报警?”
原来这位医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他安抚的道:“没事,我能处理。”
这时那名浓妆艳抹的妇人也上前,她假惺惺的抚着院长的手,“进璋,你也别怪正顺把事情闹大了,是你自己避不见面,我们才会出此下策的。”
“你这样贪得无厌,我再多钱也不够你花!”院长连进璋瞪她一眼,气呼呼的说。
“哟!谁叫你嫌我人老珠黄了,又另结新欢。你要是继续当我的好老公,我也会继续当你的好老婆,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是啊!有眼无珠的老头子,”叫正顺的鬼祟男子儿叫着。“媚红还媚的很,你真是不识货,我每天都像生活在春宫里一样,嘿嘿!”
另一头的思鴒这时候刚好看见她的手机掉在他们脚边,只好拨开人群努力往前挤。她刚才还在和庆通电话,突然断线,这下庆不知有多担心。
当思鴒捡回手机,抬起头来,正好瞄见院长的衣领间有条子露出来,链坠上有个特殊的图案,勾起思鴒记忆最深处的恐惧——
那六角星的图案,中央奇怪的神像——天啊!消毒药水味,奇怪的链坠,她的头开始昏了!
思鴒直觉的往连进璋的右手手指看去,他的右手拇指上有一个丑陋的疤痕,这些她都见过!她见过!
四周怎么变暗了?空气怎么变稀薄了?吵杂的人声怎么变成耳欲聋的雷声了——不要!我不要想起来啊!庆!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连进璋基于医生的本能,看见思鴒脸色白,浑身颤抖,呼吸不顺畅,急于摆脱两名图谋不轨的人的他立刻假意欺前关心的问:“小姐,你没事吧?你好像……”
连进璋还没有机会说完他的台词,思鴒已经开始尖叫着退后——
“不要!不要打我!我会很乖!我绝不会说!”她疯狂的摇着头,尖叫连连的抱着头缩在地上。
连进璋楞在当场,一时也不知怎么办。倒是旁边两个人看得津津有味。
“媚红,你看,这个漂亮妞好像知道什么。”康正顺有些得意。
“我在这里你还敢看别的漂亮女人!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汪媚红当众给康正顺一耳刮子,一点情面也不留。
“对不起!“康正顺边抚着刺痛的脸颊边道歉。
“把这个女人一起带走!进璋,你不反对我们进你的办公室谈吧?”汪媚红回头询问连璋,说询问还不如说威胁,她的姿态摆得比任何人都高。
连进璋没多说什么,三个人就拉着已经神智不清的思鴒再度向到院长室。
黄雾已散,人群也回复原来的行程,只是白思鴒和刘庆这对患难夫妻,竟就此失去联络……
第八章
刘庆赶回医院时,刚好迟了一步。
如果他早到五秒,也许夫妻两人就不会各分东西了。
思鴒这次的失踪可不同以往,他问过路人,问过医院病患及工作人员,但没人能给他正确的答案。
先前门口的小插曲也无人在意,人们只是不停说着熏人的硫磺事件。
这次刘庆真的后悔莫及,如果他们不上讨厌的医院,如果他一直陪在思鴒身边,如果他不出去谈该死的公事……如果……有太多的如果……
两年后的一个早晨,胜哥突然打电话给刘庆,说有个手下在新加坡看见思鴒,他立刻收拾行囊动身前往。
“这已经不是刘庆第一次这么做了,每当有个风吹草动,他总是抢在第一时间出发,然后垂头丧气的回家。
原本他和思鴒的房子,他已经重金买下,打破他喜欢搬新家的习性,因为他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他怕她找不到他。
直到今天,刘庆终于知道什么是爱情了,他也终于相信有爱情的存在。
爱情就是为她做尽一切傻事,比如铁齿的他开始去庙堂拜拜,求她平安,问她的方位。爱情就是午夜梦回时,想起伊人的微笑,铁一样的男子也会流泪。爱情就是除了她,没有人能代替她在心里的位置。爱情就是一种信念,相信终会苦尽甘来,拨云见日的一天。
他相信思鴒绝不是有意丢下他的,她知道他不会照顾自己,她知道他们两人是生命共同体。她一定是遭遇到什么蛮故,才会联络不上他。
不过,他可不相信她平空消失,更不相信她会遭遇不测,也许她正在世上的某一个角落等着他去解救。他一直抱着一线希望,因为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刘庆在新加坡待了一个礼拜,结果还是没有思鴒的任何线索,失望的他只好踏上归程。
在飞机上等待起飞的时候,有个纤细的人影停在他座椅旁的走道上,非常有礼貌的询问。“对不起,可以借过一下吗?”
刘庆被这个声音震了一下。
他认得这声音的主人!他爱这声音的主人!他一直在找这声音的主人!
刘庆猛地抬头。那美丽的倩影依旧,甜美的笑容依旧。她是他生命的意义,她是他的妻、他的爱、他的思鴒
“对不起,那是我的座位。”她仍然保持礼貌的指着里面靠窗的座位,不过动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男子正用他的锐眼瞪着她,她当然会不知所措,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眼神那么骇人!
“你不认得我了?”看着她陌生的眼神,刘庆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思鴒一直没回到他身边的原因了,她丧失记忆了!
“我为什么该认得你?我见过你吗?”听说这是一般无聊男子搭讪的旧手段,如果女孩子有意,应该配合着演下去。不过随便和陌生人搭讪很危险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为什么她有种奇怪的想法?总觉得这个人绝不会伤害她……
“你的名字还叫白思鴒吗?”他站起来,退出走道,让思鴒可以进去她的座位。
“你知道我的名字?”思鴒讶异的说。
“坐吧!我还知道许多关于我们的事。”
也许世间事自有它运行的轨道,分别两年,绕了一大圈,这对苦命鸳鸯还是异地相逢了。
飞机因清理跑道,耽误了许多时间,延迟起飞,而两人也没闲着,在这段时间聊了许多事。
根据思鴒的说法,她是到台湾来找妈妈的,而且,她的记忆是从一年前才开始。
思鴒的母亲告诉她,她小时候曾被雷击,经过一番急救,虽然保住了小命,但却从此昏睡不起。这一睡,睡掉了二十多年,直到一年前,她才奇迹似的转醒。
只是她的清醒带给母亲极大的困扰,因为母亲已改嫁他人,没法全力照顾她,所以将她送往新加坡的疗养院去学习、疗养。
思鴒一直不太相信母亲的说法,因为关于生活上的一些细节,她觉得曾经经历过,如果她从小就昏睡,那么她应该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初生儿吧!偏偏她却记得瓦斯怎么开,红烧狮子头怎么煮,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而且她还认得字,四岁的孩童就算识字,应该也只是几个单字而已,可是她的阅读能力毫无问题!
所以她一定要弄明真相!她是失忆,可不是失智!
再者,母亲虽说把她送去新加坡接受治疗,但半年后就失去音讯,欠了医院一大笔医疗费用。这趟回来,她主要是想找母亲厘清事实,另一方面,也想找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