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阳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这是假的‘武虎图’。”抛下炸弹,继续说道:“这是严淞的伎俩,企图用假的‘武虎图’来蒙骗皇上耳目。”
什么?明世宗神情好像一下子被人从云端狠狠推了下来,气得又发又白,“你凭什么说这是假的?”是不是他将真的藏起来了?
朱阳知道父皇心思,“儿臣手边没有‘武虎图’,不信可将儿臣房里搜一搜!”
明世宗理智全失,“我不信严淞会找张假‘武虎图’拿给朕。”
朱阳心底失望地叹口气,神情相当笃定的回答道:“传说中的‘武虎图’是宋徽宗在金国大举破城前夕,将大内宝藏及炼丹丸藏在一个神秘地方,又惟恐金兵将城内弄得满目疮疾,无法辨识,所以才特画此图。所以父皇你瞧,这图是江南风光,而宋徽宗被掳的是在北方,再怎样都不可能将宝藏藏在南方。”
“这……”明世宗手指颤抖,眼睁睁看着自己希望破灭,不禁为之气结,“你竟敢用假画来捉弄朕。”他现在只想将他砍了。
忠言逆耳!“若儿臣要作弄父皇,也不会将此画不对劲之处说破。”朱阳刚毅气势发出强大寒流,讥讽道:“任何人读过史实,再怎么笨也会将‘武虎图’画成北方之景,只有不学无术之人才会犯这种错误,儿臣不是笨蛋!”
言下之意,只有严淞这等草包,才会犯下这种可笑的漏洞。
明世宗再怎么笨,也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冷笑道:“死人是不会讲话的。要怎么掰都随便你,将罪推倭他人,我也奈何不了你。”
“儿臣绝无半句虚言。”朱阳信誓旦旦保证。
“那我问你,严淞干嘛拿个假画呈给朕,难道不怕朕识破他的诡计?”
“所以他才要杀掉儿臣。”朱阳进一步说明:“若圣上没识破他的诡计,他可以从中讨赏,进而升官发财;若不幸父皇识破诡计,他可以将全部责任推倭到儿臣身上,我不会有人发现。套用刚才父皇说的一句话:死人是不会讲话的,要怎么掰都可以。”
明世宗不信的撇起嘴来,但又不好意思明说,只好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斥责道:“那你也不必大开杀戒。”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儿臣完全是出于自卫。”
“还顶嘴。”明世宗板起脸孔,“杀人要偿命,即使你贵为皇子也不能例外,免得朕落人口实,说朕昏庸。”
他本来就是昏君一个,朱阳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一切都听圣上发落。”他太了解父皇的个性,在他有求于人又不使放下身段时,常常会用恐吓威胁手段逼人就范。
现在他正用他惯用的伎俩,来威吓别人就范。
杵在一旁不发一语的忆恩,听到这句话,差一点昏倒在地,立刻跪下求情道:“圣上饶命。”她对朱阳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担心得要命,激动的淌下两行泪水,如断线珍珠洒在地上,她一直拉着朱阳衣袖,示意叫他跟她一起跪地求情。
既然有人帮他找台阶下,他顺水推舟说道:“朕看在你求情的份上,也不忍心将你们这对鸳鸯硬生生拆散,好,朕答应你饶他一命。”
忆恩高兴笑开了脸,“谢谢万岁,谢谢万岁。”
“先不要谢我。”明世宗看她紧张的模样,知道忆恩真的在担心他皇子,心里头对这位未来媳妇儿非常满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限朱阳在两年之内,将‘真’的‘武虎图’找到,这样才可以将功赎罪。”
朱阳对这结果并不意外心底忍不住低笑,脸上还是波纹不动,虚与委蛇说道:“就这样说定。”
他不是一个会任人摆布的人,这件事他自有主见,无人可以撼动他分毫。
明世宗点头,“你们谁不舒服?为什么叫太医?”
朱阳这时才想起亿恩肚里的孩子,暗骂自己疏忽,“忆恩被严淞强灌打胎药,儿臣担心……”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明世宗虽问个白痴的问题,但还是赶紧叫站在外面太医进来,“你为何不早说?”
太医进门,看到满目疮痍,“圣上,这里的环境。”
明世宗一听,大打自己的额头,“你们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将这里弄干净。”
“父皇打扫房间,费时?”朱阳摇摇头,心底彻底对父皇失望。
明世宗被这么一点,豁然开朗,“不用!换房间,换房间。”
明世宗对自己改变主意,害得宫女人仰马翻,没怎么感觉到。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因自己今天的表现,让朱阳甘愿抛弃荣华富贵、归隐山林。
而这一天……
一下子就来到。
尾声
刚下过雨的溪边,被午后阳光蒸腾出清新气息,鸟儿、蝴蝶振翅盘旋,贪恋这舒放的阳光。
溪边两岸的新禾、野花、鸡、狗、鸭、农夫、村妇全都倒映在澄碧溪边,随着村妇在衣服上的打浆,与水里萍藻游鱼一同荡漾。
宁静、平凡的气息在空气飘散着。
在老杨树下,忆恩乌黑长发半掩脸颊,半倚的身姿看起来闲适娇柔,裙纱随风飘摆,令人仿佛看到瑶池的仙女。
“你在想什么?”
忆恩恍惚的心思一下子被拉了回来,“我在想朝野已杀掉奸臣,皇上此刻急需要有人在身旁辅佐,我们这样不告而别地隐山林,是不是显得太自私。”内疚地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阳不表信心道。“只要父皇个性不改,现在死一个严淞,未来还是会出现一个严淞,我宁可生活过着平淡,也不愿让你与小孩处在那种环境里。”话语中有着对她的宠爱。
“可是……”
“别说了!”朱阳搀起她身怀六甲的身子,“这里风大,小心身子,万一得了风寒那可不好。”
皇上的昏庸他早已寒心,所以他才答应出外寻找“武虎图”,实际是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朱阳心里打算着,再过几天,叫人放出消息,说他不幸在找“武虎图”时跌落山崖,尸骨无存,从今以后让父皇在记忆里将他剔除掉,永远忘记有他这个人。
“你为我归隐山林,阳,你后不后悔做这样的决定?”忆恩看他突然静默,不安情绪一下子升起。
她好怕他不喜欢山野,也怕他不甘于平凡,恋眷以前七彩缤纷的世界,总有一天,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去,那时……她真的永远失去他。
她好怕失去他。
“平凡即是富贵,这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朱阳摇头,“官场尔虞我诈我早厌了,也倦了。更何况现在回去,会犯上欺君大罪,与其回去被父皇诛弑,倒不如守住这份得来不易的生活。”
忆恩覆盖他的手,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良人,他知道他说那么多话,其实只是为了她而已,不禁感动道:“谢谢你!”
朱阳轻吻她,“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就爱上你了。”就在客栈楼上时一见钟情。
“在旖月楼?”忆恩幸福地埋在他的颈间,汲取他的独特味道。“那时那么暗,你怎么会看清我?”
“人遇到自己心灵伴侣,不需要灯火,也会知道的。”朱阳隐瞒事实,会把这份秘密深深藏在心里。
忆恩被他吻得咯咯笑,“我没想到我的良人,竟是一位诗人。”
“只为你做的诗。”
“贫嘴?”忆恩轻捶他的肩,问道:“我要请婷萱与裘老爷过来这边,可不可以?”
“他们是你的亲人有何不可?待会我写一请柬,叫人快马送过去。”朱阳温柔笑道。
“那你要不要跟你那位朋友说,我们现在住在这里。”忆恩指的是钱晋迨。
“偷儿,有专门偷消息的本事,放心好了,不跟他说,他自然会找上我们的。”摸摸她的手,“看你手冰成这样,王嬷已经煮好补药,赶快进屋里趁热吃吧!”
“又要吃补药。”
“当然,别嘟嘴,这是为你与孩子好。”
“商量一下,我吃一碗,你也得吃一碗。”
“不行……为了孩子,你必须……”
“我就知道你爱孩子更甚于我。”
“别闹……”
人渐渐走远,话声慢慢变小,蝴蝶在他们身后翩翩起舞,为他们洒下爱的祝福与见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