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三月应该是春临大地的回暖时节,可惜料峭的寒夜却是冷得让人整晚打颤。
在这么凄冷的夜晚,再暖的锦被也温热不了从心底发出的寒意,更何况她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被。
去年,一场风寒让她病倒在床榻上,柔弱的身子禁不起病魔的折磨,慢慢流失了生命力……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也许真的是红颜薄命吧!
她空有貌美无双的脸蛋、修长美好的身段及娇脆动人的柔嗓,但是这一生却被自己的完美无瑕给害惨了。
在十六岁那年,她遇到了一个令她心仪的男子,他是如此伟岸出色、英挺卓绝,从那一刻开始,她那情窦初开的心只为他一人跳动,她罔顾他已有妻室的身份,更忽略了他的妻子是自己的堂姐,她凭着美貌不顾一切地倒追他,引来众人对她的轻蔑,包括好心收养她和妹妹的叔父。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有了肌肤之亲,他便会接纳她,让她和妹妹拥有一个真正的家,毕竟她的美貌不亚于堂姐,所以她使了手段设计他。
可惜,她错得离谱,她轻忽了堂姐操纵男人的本事——不论老少,每个男人都把她当成心肝宝贝般怜爱,她怎么可能敌得过心机深沉、矫揉造作的堂姐呢?
于是,在雨滴作假的眼泪下,她和妹妹再次尝到了孤苦无依的滋味,而在同一时间,他们也离开了京城,结束了短暂的省亲。
为了尊严,她带着年仅十岁的妹妹住进城中的贫民区,以替人洗衣、缝补衣物来维持生计,本来她有自信可以单独扶养妹妹长大成人,可是,没想到那一夜竟然让她珠胎暗结,勉强生下孩子的结果,使她的身子骨变得极差,一旦过于劳累就会生病,根本无法工作养家。
现在得完全依靠她妹妹那双巧手,她们才能够过日子。
回顾这短暂的一生,她实在亏欠妹妹太多了!不但让她跟着自己受苦,而且还害她被人瞧不起,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她错了!她不该任意而为……
“姐姐,采月去帮你请大夫,好不好?”耳边那声犹带雅气的嗓音,打断了容采云的懊悔。
“不要浪费了。”容采云心疼地望着采月那张担忧的小脸,不忍再增加她的负担。
如果家里有银两请大夫,她怎么会长年拖着一副不中用的病体呢?况且,她了解自己的身体。
她已经无药可医了。
“姐姐,求求你让采月去请大夫。”容采月跪在床铺旁,紧紧抓住她那枯瘦的手腕恳求她,
她好害怕,她好怕姐姐眼睛一闭,就丢下她和华儿不管了。姐姐从来没有病得那么严重过,可是,今年每天都听到她在咳嗽,情况特别糟糕。让她好担心喔!
“采月……听姐姐说,咳咳咳……”一阵剧咳后,容采云良久才吐得出声音来。“姐姐大概不行了,华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那华是她的儿子,今年才三岁大而已。
“姐姐,你不会死的。”容采月使劲地摇动她那颗小脑袋瓜子,不愿接受姐姐快要病死的事实,“我——我去求叔父请最好的大夫来医治姐姐。”
一个娇小的身影着急地要冲出房门——
“采月,等等一下。”容采云虚弱地喊住她。“你回来吧!不要……白费工夫了。”
“姐姐。”容采月踏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步伐回到床边。“为什么不让采月试试看?”
容采云那苍白的俏脸载满严肃的神色,语重心长地道:“采月,听姐姐一句话,咳咳咳……求人不如求己,这辈子千万不要……为了身外之物求人,知道吗?”
“我知道了,姐姐。”容采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她年纪还小,不太能理解姐姐话中的含义,但是己经把她姐姐的话牢记在心了。
容采云疲惫地闭上眼眸。“你年纪轻轻就背了一堆重担,是姐姐对不起你,你别怪姐姐……好吗?”
“采月从来没有怪过姐姐。”容采月忧心忡忡地蹙起小小的双眉。“姐姐!你快点休息,不要再讲了。”
容采云睁开黯淡的美眸,怜惜地抚摸容采月那张小脸。“不,让姐姐……说完,我怕以后没有机会说了。”
“不会的,姐姐一定会长命百岁。”容采月固执地摇摇头。
“采月,你一定要……记清楚姐姐说的话,那磊和那个女人住在风翔府……柳林镇内,他们目前没有子嗣,将来你务必要带华儿去找他,为华儿争取……咳咳咳……他应有的权利。”
她受尽委屈不打紧,但是,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受人轻视。
容采月睁圆了一双水亮的净瞳,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姐姐难道不恨那个男人吗?”把华儿带去给那男人当儿子,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不恨他,我只怨……自己太傻、太天真了。”容采云露出一抹自嘲的凄美笑容。“其实,咳咳咳……那磊并没有错,错的是我这个任性的女人。”
容采月皱着认真的小脸。“姐姐,不要这么说。”在她的心目中,姐姐水远是最伟大的女人。
“采月,到了那家,你一定要小心……容采晴那个女人,她诡计多端……虚伪邪恶,千万别让她伤……害了华儿。”容采云不放心地叮嘱。
只要华儿在那家站稳了脚,采月的一生就不虞匮乏了,她相信那家不至于会亏待一手扶养华儿长大的采月。
“我知道了,姐姐。”
第一章
“柳林酒”是柳林镇的特产,它不但具有悠久的历史,而且已经被列为国宴佳品,拥有“甘泉佳酿、清冽琼香”的赞誉。
“柳林酒”的酒液清澈透明,风味绵软,甘润而芳香,它清而不淡、浓而不艳,将清香和浓香之优点融为一体,饮后有增进食欲、益于健康、通筋活血、怯寒和恢复疲劳之功效。
随着“柳林酒”的名闻遐迩,柳林镇的酒厂也愈盖愈多,不过,其中最知名的还是“那家酒厂”。
不知道为什么,“那家酒厂”所酿造的酒总是特别香醇、特别好喝,有人说那是因为他们酿酒的古井水质特别好;又有人说,那家从某处得到了失传已久的酿酒古法,所以能酿出独—无二的美酒,但是不管真正的原因为何。“那家酒厂”所出产的酒就是品质的保证。
虽然“那家酒厂”每个月固定从地下挖出一百坛窖藏三年以上的酒卖给各地的酒商,但是仍然供不应求,每次都引起抢购的热潮,其炙手可热的程度使它的价格是其他“柳林酒”的十倍,而且有愈来愈攀高的趋势。
当“那家酒厂”,逐渐扩展规模的同时,容采月也费了三年的时间存够银两,带着小那华千里迢迢来到柳林镇。
在一个秋日的早晨。
“夫……呃……小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门房小厮一见到容采月的样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那家的夫人了。
若不是及时看到她的容貌比自家夫人还要年轻美貌,他嘴里那句“夫人”一定煞不住车。
容采月紧紧握着小那华的小手,看似淡漠地开口。“我们要找那磊,他在家吗?”
“在、在、在,麻烦你等一下,我立刻进去为你通报。”门房小厮连她的来历都忘了问清楚,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去。
“姨姨,手痛痛……”那华忍不住皱起一张可爱的小脸。
容采月心疼地揉一揉他有些发红的左手。“对不起,姨忘记了,姨帮你吹一吹,好不好?”
“好。”那华点点头。
容采月蹲下来对着他的小手吹气。
不久,门房小厮又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带着一脸尴尬的笑容。“姑娘,对不起,我家主人很忙,恐怕不能见你。”
容采月抬起清妍的俏脸,那脂粉不施的小脸倏地苍白下来。“我……麻烦你再通报一次,就说容采云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要不要见,随他。”
她那随性的口气掩不住内心的紧张与不安,事实上,她已经没有其他退路了。
在来柳林镇之前,她变卖了所有值钱的物品。才筹到足够的盘缠来此,她不能失败啊!
这时,门房小厮飞快地偷瞄了她身旁的男孩一眼,然后结结巴巴地道:“好、好……我马上进去禀……禀告主人,你千万别离开……”他一边奔跑,一边频频回头看她,深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见门房小厮满头大汗地跑出来。
“姑娘,对……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因为我家少爷不肯见你,所以我跑去请示老爷,现在你可以进来了,老爷和老夫人要见你。”他气喘吁吁地向她解释,他不晓得自己干嘛要为她这么卖力地东奔西跑。
大概是这位姑娘的身上带有一种清冷柔弱的气质,教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吧!
“谢谢你。”容采月朝他淡淡地一笑,笑容的背后藏着太多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