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心宁也假探病之名,溜出“绛芸宫”,不放过任何凑热闹的机会。
“唔……”
小豆子沙哑地呻吟一声,撑开无力的眼皮,茫然地看了四周一遍,慢慢回想起自己挨了好几剑,痛得不省人事,现在她还能感觉到伤口的抽痛。
看来她是被救活了!
“你总算醒了!你昏迷快要两天了。”
韦端己温柔地拨开她雪额上的发丝,难掩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释然。
直到小豆子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地躺在床上,韦端己才明白自己爱上了这名丫头,因为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噢!”皇上的脸色怎么怪怪的?小豆子狐疑地扫了他一眼。“我是不是伤得很重?快要死翘翘了?”
她急得起身检查自己的伤势。
“你不要乱动,会扯动伤口的。”韦端己机警地按住她的身躯。“放心,你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嗯!”小豆子虚软的娇躯瘫回床铺,纤巧的柳眉攒蹙起来。
真是夭寿!那个臭刺客哪里不好砍,偏偏划伤她的背部与腹部这么隐私的部位,害她平躺也不是,趴睡也不是,痛死人了!
隐私?!
慢着!她像肉粽一样被包上一圈,是不是表示有人曾脱掉她的衣袍,换上现在这身单衣……
小豆子俏丽的倩颜瞬间染上一抹红霞。
“你知道了?”她羞愤地指控道。完了,这可是欺君之罪耶!不晓得她小豆子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
韦端己的嘴角泛起兴味十足的笑纹,轻轻地颔首。“是的,你的本名是什么?”他没有多嘴地说出上回不小心就瞄见她是女儿身的事件。
“童豆儿。”她气呼呼地报上大名。“你没事干嘛脱掉我的衣服?我快被你害死了。”
豆儿一边激动地埋怨,一边气呼呼地猛喘息。
“别气!别气!”韦端己轻声轻语地安抚她。“朕怎么会害你呢?”
他并未发觉江公公的双耳愈竖愈高,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
本来江义因为年岁老迈,早已不管事了,目前正舒舒服服在养老,但最近皇上身边发生太多有趣的事,他老人家受好奇心所趋,又自动回来“帮忙”了。
“咦?不对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皇上怎么可以砍我的头呢?”
豆儿自行推演的结论,让她沾沾自喜地哈哈笑了起来。
韦端己不懂她在叽叽咕咕说些什么。“豆儿,你为什么假扮太监待在宫中那么多年呢?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啊?”
这个疑问闷在他心中许久——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牺牲五年的光阴在皇宫中,失去亲人、家庭的温暖与呵护,不可能是没有意图的。
豆儿那笑开的朱唇倏地合起来,惊慌地撇开小脸。“我不懂皇上在说什么,豆儿的家中贫穷,进宫当太监是不想让家人饿死。”
她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她万万不能让皇上知道她图谋不轨的事,不然就算她对皇上有再多的救命之恩也不够用。
这小丫头还在装蒜!
如果她背后没有一个庞大的靠山,怎么买通净身师父放她过关?韦端己好笑地忖道。
“你不肯说就算了。”韦端己不愿逼她这受重伤的病人,反正他迟早有一天会把她的秘密给挖出来。
江义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趋向前。“皇上,小豆子姑娘的补血药熬好了。”双唇抿成一条忍俊不住的扭曲线条。
看到皇上对一名小姑娘无可奈何,让他意外得有股大笑的冲动,幸好他老人家的经验够,很艰辛地将到嘴的笑意咽回去。
“嗯!”韦端己不甚愉悦地白了江公公一眼,显然注意到江公公因强忍笑意,双肩不住轻颤的现象。
他轻柔地扶起豆儿,使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你该吃药了。”
豆儿欢迎任何事物打断她与皇上的对话,但是她一看到那碗草药,一张俏生生的脸蛋便皱成一团。
“来,慢慢喝。”他将碗递到她的唇边。
豆儿勇敢坚忍地喝了一大口,但接下来她就不肯开口再喝了。“嘿!好苦喔!”
她忍耐的极限就到这里!
“怎么会呢?朕明明吩咐太医多加一点蜂蜜的。”韦端己轻尝一口汤药,眉头随即锁起来。“这碗药确实苦了点。”
“江公公?”
“启禀皇上,御声说加太多蜂蜜会破坏药效,所以只适量加了一些。”江义赶紧献出几颗松子糖,建议道:“依奴才之见,小豆子姑娘在喝完药后,可以吃糖融去口中的苦涩。”
“没关系,我捏住鼻子,药一下就喝完了。”豆儿怕江公公被皇上责骂,一鼓作气地喝光碗中的药水,却也苦得她淌出泪水来。
韦端己大为心疼,忙不迭放了一颗松子糖在她嘴里,让她含着。
“忍耐一下,过两天就不用再喝了。”
豆儿怀疑地瞟了他一记,对皇上的话决定不予置评。
历经刚才痛苦的磨难后,豆儿的精力全部耗尽,她疲惫地闭上双眼。“人家想睡了……”
韦端己凝视着她沉沉睡去的俏颜,久久不忍将她放回床上。
☆ ☆ ☆
隔天——
“那丫头依然睡在皇上的龙床上吗?”
江公公一进门,太后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口气也显得相当急躁。
“是的,太后。”江义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
他突然被太后召见,每年都会固定上演两三次,但就属这次最诡异,也叫他最为难。因为以往太后问的是有关皇上身边的琐事,太后与皇上之间的感情冷淡是众所皆知,所以他很乐意做个传声筒,回答太后关心皇上的每一个问题。
但这回就例外了,皇上那么偏爱小豆子姑娘,为了她的伤势彻夜不眠,如果皇上知道他把小豆子姑娘的事告诉太后,他的老命可不保了!
“这怎么成呢?”太后轻蔑地道:“那丫头身上带着伤,要是那身秽气沾染了龙床怎么办?皇上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把那个女人移到别张床去?”
江义立在一旁,不敢吭半声。
太后将目光移向江公公。“你倒说看看,皇上对她有什么打算?她又是什么来历?”
这几日朝野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讨论皇上最近古怪的作为,包括他为了照顾那名受重伤的女太监,连续两日没有上早朝。
不行!她不能再纵容皇上胡闹下去,她得想办法制止。
“奴才不知道。”这句话一说出口,江义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但他宁死也不愿透露任何不利于小豆子姑娘的私事,因为她是皇上今生最爱的人。
别看太后是一副观音娘娘的慈爱高贵模样,但其实性子烈得很,对于她讨厌的人,是不会轻易饶过的。
“哼!你会不知道?”太后冷哼了一声。“哀家看你是不想说吧?”她的眼眸燃满怒火,这老家伙别以为皇上宠信他,她就拿他没办法。
“奴才不敢!”
江义连忙跪在地板上磕头,不由自主地冒了一身冷汗,说他不怕是骗人的。
太后稍微放软了语气。“那还不快说。”
“奴才只知道皇上相当喜爱小豆子姑娘,其余就不清楚了。”这样应该不算“不忠”,也应该不会害到小豆子姑娘吧?
“大胆,你还敢隐瞒哀家,你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只知道这些?快把她用什么狐媚手段迷住皇上说出来。”
太后的怒气狂烧起来,那臭丫头有什么值得这老家伙维护的?连皇上都为她举止反常,不顾宫中礼仪规定。
太后暗暗发誓一定要除掉她!
“奴才真的只知道这件事。”
太后咬着银牙,怒道:“来人,把这老家伙拖下去,依宫法处置。”
“太后,饶了江公公一命吧!”太后的亲信白公公蓦地跪下替江公公求情。“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杀了江公公,皇上恐怕会不高兴。”
白公公用了“不高兴”这么委婉的字眼,老实说,皇上不气爆了才怪。
太后玉脸上闪过一抹迟疑,听进了白公公的劝阻,不太愉悦地道:“算了,打他十个板子,就放这老家伙回去吧!”
虽然皇上在人前人后给她留足了面子,但私底下的脾气还挺顽强的,从不把她这亲娘的话听进耳中,所以砍了他身边的红人绝对是不智的。
“谢太后饶命!”江义恭敬地磕了三声响头。
但任谁都知道江公公这么一大把的年纪,就算熬过了十下大板,不残废也去半条命了!
只是没有人敢开口提醒太后!
☆ ☆ ☆
“皇兄,不好了。”
韦心宁大呼小叫地直闯皇上的寝宫。
“嘘!别大声嚷嚷。”韦端己望了一眼沉睡的豆儿,才起身走向心宁公主,训责道:“皇妹,你贵为一国的公主,言行举止都应该温柔守礼,怎么可以老是毛毛躁躁的呢?”
毛毛躁躁?
韦心宁愤慨地瞪大圆眸,皇兄肯定没见过豆儿那满宫乱跑、毫不淑女的莽撞模样,不然他就不会这样骂她了。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为了正经事姑且原谅皇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