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爹就说过:「她煮的食物比给猪吃的还难吃!」除非逼不得已,否则,通常是没有人愿意吃她煮的食物。隔壁的江婶见他们父女俩长年饿得面黄肌瘦,为了可怜他们,更不愿村里唯一的夫子饿死,只好在准备三餐时,顺便帮她和她爹准备一份,条件是江婶家的三个孩子不用付束修费。
「可以吃了吗?」文谦望着这些看起来不是很可口的菜肴,询问道。要不是他亲眼 看见她没有动手脚,看这些菜「惨不忍睹」的样子,他差一点以为她是故意的。
唉!若不是他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才不愿委屈自己去吃这些「可怕」的菜肴。
「开动了!」她端起碗来埋头猛吃粥,就是不夹桌上的菜,虽说粥喝起来有些焦味 ,但肚子饿时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文谦皱起眉头,下箸夹了一道看起来比较安全的菜,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随即又 「呸」一声吐了出来,满脸恐怖地说:「这是什么鬼味道啊!」他明明没有看见她在菜里动手脚啊!怎么菜的味道如此可怕?
「喂!唐文谦,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姑娘辛辛苦苦为你准备的菜肴,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敢嫌弃!」她杏眼圆睁、怒火中烧地吼道。虽说她对自己煮的菜非常有自知之明,但也不容许他人「恶意中伤」它。
「你确定这菜是煮给人吃的吗?你自己尝尝看。」他端起刚才那道菜放在她面前。
「不用了。」她自己煮的菜自己心里明白得很,她才不要自找苦吃呢!「这道菜不好吃,总有别的菜可以吃吧!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挑好不好?」暗亏了他一下。
文谦怀疑地看着桌上的「佳肴」,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他刚刚真的被那道菜吓到了,所以不得不谨慎些。「麻烦你告诉我哪道菜是比较可以吃的?或许你应该先吃给我看!」
「别傻了!」月儿捧着碗继续喝粥。
天!这不就摆明地告诉他,所有的菜肴皆不能吃嘛!他苦着一张俊脸想。
他只好学她吃唯一好象可以吃的白粥,可是,这一点粥哪够他填肚子啊!看来得离开这个小渔村,进入离这儿有段路的小镇才有美食可吃了。
「吃饱了吗?我们好走了!」虽然他的肚子只填了三分饱,可是这难以下咽的粥,他实在很难再继续吃下去,索性不吃了。
月儿平静地搁下碗,道:「我想留在安阳村,不愿跟你去苏州城。你要走,请便吧 !」
「不行,你一定得跟我走,否则教我怎么对得起向叔叔。」他的声音里明显地有不耐与愠怒。
她「哼」了一声,将小巧的下巴高高地抬起,一副你奈我何的挑衅模样。
他额角的青筋暴起,他从未见过如此顽固的姑娘家,真是气死他了,他没有多想,一个箭步就冲到她身前点了她的睡穴。
待她软绵绵地昏过去后,才弯腰将她抱起,走到屋外的「嘲风」身旁,轻轻地把她放在「嘲风」的马鞍上,让她趴在马背上。
虽然他这举动不够光彩、也不够名誉,但他们是未婚夫妻,在这非常时刻,只好采取非常手段啰!
他走回屋内,先朝向叔叔的牌位拜了几下,再把它拿下来放在一块干净的布内,随即走出屋外。
文谦本想替月儿拿几件换洗的衣物,但她的衣物都太破旧且有补丁,只好作罢,等到了较大的镇上,再替她买几件较好的衣裙让她替换,暂时先让她这样不男不女地穿著 好了。
他飞身上马,将昏睡中的月儿抱起放在身前,让她侧着身子倚在他的胸膛上,然后才轻扯缰绳,示意马儿「嘲风」向北方的小径走去。
因为月儿的屋子在村子的最北方,所以他往北方走才会远离安阳村,且不会遇到村民,他可不想被村民当成登徒子给乱棒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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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山文谦策马在山径上奔驰。骏马就是有这几样好处,不但跑得快,且稳定性高,绝不轻躁,就像现在在崎岖的山径上奔驰,「嘲风」依然跑得像风一样快速, 不愧是天山良驹!
但在这炎炎夏日里,赶路还真是辛苦,他不但又饿又热,而且还有些疲累。要是在从前,他早就停马下来休息了,可是为了避免他胸前这个小姑娘醒来后哭泣吵闹,只好委屈自个儿继续赶路了,离安阳村愈远,他就愈安心。
低头看见月儿细致的脸蛋被烈阳晒得红通通的,他不免有些心疼,掏出手巾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香汗。没想到这向月儿不说话的时候还挺清丽迷人的,若不是曾经被她凶过,他也不会相信这样美丽的姑娘凶起来像只母老虎似的。唉!真是有些「暴殄天物 」!
月儿「嘤咛」一声,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好象快要醒了,使文谦全身紧绷起来,准 备好面对月儿清醒后的怒气。
月儿半眯着眼睛醒了过来,双眸被阳光照得差点儿睁不开,见自己坐在一匹大马上且不断向前飞驰,不禁感到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等她慢慢回想起整件事后,不禁开始露出凶相。这卑鄙小人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 没水准的方法,真是太可恶了!
她火冒三丈地将头扭了过去,恶狠狠地瞪着他破口大骂:「你这无耻小人,快带我回去,我才不要跟你去苏州成亲呢!」她拚命地扭动身子,仿佛非得把身后的文谦挤下马似的。
文谦使劲地用右手捉住她的皓腕,严斥一声:「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就算你不愿与我成亲,也得随我回苏州唐家亲自向我爹拒绝才对,哪里是你说不愿意就可了结此事的!」
咦,对耶!他说的话倒是有一点小道理,反正她早就想到渔村外头的世界走走,不如趁这个机会顺便游玩,而且有文谦这个「冤大头」在后头负责她的食宿,她的银子倒可以省下。她愈想愈开心、也愈得意,仿佛自己真的捡到便宜一样,于是,她决定要宽宏大量一点,原谅他的鲁莽行为。
「好吧!我可以心甘情愿地跟你到苏州,但有一个条件。」她睁着一双黑亮慧黠的明眸,充满期待地瞅着他看。
文谦眯着眼警觉地看着她,对她突然的好商量感到万分怀疑,但他聪明的没有说出来。
「什么条件?」
「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到苏州的路途上,如果有看到古迹名胜、美妙风景的时候,愿意停下来让我玩一天的话,那么我保证,在路途中绝对不惹麻烦。」月儿眉开眼笑地 接口道。
文谦低声沉吟,原想开口拒绝,照她这种玩法,三个月内绝对到不了苏州,但见她脸上的笑容异常诚恳,倒不忍心一口回绝。他转个念头想,如果她能够乖乖地随他回苏州,而且绝对不惹任何麻烦的话,倒是一件值得的交易。
他面容严肃地道:「好!这条件我可以同意,但别忘了你答应绝不惹麻烦。」
「放心!」月儿漾出清艳的笑容,将有些酸的头转回前方,觉得以这种姿势和他谈话实在是太辛苦了,但她不以为意,因为她已得到她想要的。
文谦曾为她绝美的笑靥失神片刻,但随即便回过神来,皱着眉头严重地警告自己绝对不可以对这只迷人的母老虎着迷,他一点都不想成亲娶妻,他还想多过几年逍遥自在的日子呢!
在两人各自陷入沉思的同时,山径东侧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声微弱的呻吟。
月儿讶异地回头看文谦一眼,在此时,他正好勒住缰绳,让马儿「嘲风」停下来休息。
她好奇地竖起耳朵,极力想辨识那呻吟声究竟是不是人所发出来的,如果是的话,根据那呻吟声判断,那人肯定是受了重伤,搞不好是被山林中的猛兽毒蛇所伤,正等待着经过的人去救他。
「好象有人受伤了,我们去看看好了。」月儿自动地把他加入,虽说救人一命称得上是善事一桩,但要她独自一人进入那阴暗的树林,她还是有点儿怕怕的。
文谦不赞同地摇头道:「不好!『逢林莫入』,这是武林中人最大的禁忌。我们还是继续赶路要紧。」
她谴责地回头瞪他一眼,随即以不文雅的姿势跳下这匹赤红的骏马,气呼呼地怒喊着:「你这坏蛋真没同情心!你不去,我自己进入树林救人!」说完,拔腿就冲进阴森森的树林里。她的嘴里虽然不留情地骂着,但她有把握文谦绝对会尾随她的身影进入树林的。
果然,文谦见她冲动地跑进树林,立即沉着一张臭脸翻身下马,将「嘲风」就近系在小径旁的树下,然后愠怒地大步跨往树林中。
走不到三十步,就见月儿蹲在一名伤重的老人身旁,不禁叹口气,摇头走近月儿。
「他怎么样?」其实,他已一眼看出那名灰发老人已经无救了——他的肚子被利器砍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肚里的肠子已流出一大段在骯脏的草地上,流出的血已染满伤者的袍服和他躺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