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尽欢了好一段辰,甘佬起身欲告辞,“啊啊-─小老儿不能再留啦!还有地方赶着去呢!琉琳馆那派人送帖,请我无论如何也得过去一趟……”哦喱!他一时忘了这对分了家的兄妹多年嫌隙,竟然在野日凤面前饶这个舌!
但见野日凤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样。“琉琳馆的水玉专精在蜻蜒眼珠和耳玉等物,主事者手艺更胜天工,甘佬前去肯定也能挑到合您意的东西。”
“你……”甘佬仔细审了审野日风的表情,发现那真是“诚挚”两字才能形容。“唉!你们兄妹当初怎么分家呢?如果能两家合一,不就可以更扬名──”
“甘佬,您慢走。”野日凤尔雅有礼地下逐客令,稍后才长长叹息一声。
她知道甘佬想说些什么。
是的!琉琳馆能在极短的数年间,和相传数代的水玉馆平起平坐,靠的便是野夜龙巧夺天工的手艺打下轰动的
名声,如果再加上自己的经商脑袋,手腕与人脉,和野夜龙互补长短、相辅相成,野家成就岂止如今的局面!
别人都言,是野夜龙不甘心由妹子坐上当家之位,自己是男儿却庶出使得臣服在妹子之下,所以愤而离开本家自创天下……
摇了摇螓首,不想了。人人皆有一嘴一舌,她能阻止千千万万人去讲些什么吗?他们不是当事人,为什么能讲得比她都肯定呢?
这刹那,她深深地觉得累了。
送客去而复返的朱良川站在她身旁。“夫人,我介1应该准备回府了。”
“再等等,我要坐坐。”
在她一挥袖、一摆手中,朱良川不敢再吵扰那欲求静谧的神色,依言退出雅座外头。
野日风临窗眺望,时而看着比邻接亘的栋栋屋顶,时而俯视二楼底下嬉闹吵嚷的街景──
卖莱大娘挑担吆喝;几个商人荷货结伴行走;果摊老板正和顾客讨价还价;拿着糖葫芦的小童不小心摔跤,哭着找亲娘;对面又缓缓走来持杖老人家……
世间百态不就是如此?
当下她的心境除了洗涤过后的澄明清晰,与冷眼旁观的了然外,是股奇怪的孤独感,虫蛀似地侵蚀心头,有些微微的发凉,也有些苦茶般的涩。
这幅倦鸟归巢的黄昏光景,看过干遍百遍,她都是一个人默然地凝视,久久的,到最后,竟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了。 ’
或许,她不过是在瞧,那摔跤的小童正投入娘亲的怀中,被疼惜地一把抱起,小童的商家爹亲在一旁哄逗安抚
闭上莹莹水眸,她不想再看些什么了� �
为什么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一家子热闹,自己却是形单影只呢?
落寞地步出饕家酒馆,她打道回府。
马车才缓缓驶近野府门口,驶座上的朱良川突然探身入车帘,用一种混乱又惊讶的口吻报告着,“夫人,门口似乎有些混乱……”而且是他无法理解的混乱!他不得不命令车夫先把车子停下来。
“什么混乱──”野日风话未问完,便听见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声,而她才将头探了出去,一道人影便快如旋风地卷到车窗前,将双手按在窗缘,用力瞪着一双眼睛和她对峙。
丹白?
“你跑去哪了?”他询问的语气交织着困惑和歇斯底里、慌张和霸道,非常复杂且混乱。
“我一直一直都在等,可是你这么晚才回来!”问到最后,他的表情微微扭曲,流露出和平常截然不同的狰狞肃杀,教侍立在一旁的朱良川暗叫一声不妙,想要赶来护驾。
“我的头好痛……啊!”突然,丹白双手从车窗窗槛处松开,整个人跌落在地面上打滚,滚着叫了几声后,就瘫死着一动也不动了。
* * *
“我们也不知道姑爷是怎么回事,自夫人出门后,原本还很安静乖巧地守在大门口等夫人回来,后来像是愈等愈不耐烦,一直到半个时辰前就大叫一声,开始摔府内的家具,谁都无法阻止姑爷,姑爷一边摔东西,一边全身发抖,我们还以为姑爷得失心疯什么的,大夥儿眼看情况似乎愈来愈不对劲,便想请姑爷回房休息……”
环视一张张男女仆婢带伤或轻或重的脸孔,野日风烦恼地颦起双眉,这大概就是“请姑爷回房休息”的代价!
“辛苦你们了。”野日凤说道:“这件事谁都不许多嘴,吩咐帐房这个月多加一倍的薪饷,全都下去吧!”
“是!”众人喜出望外,齐齐退出厢房,只有朱良川仍不肯走。
“夫人或许需要小的帮忙。”好歹他是个会些拳脚功夫的男人,必要时能先护着野日凤。他对丹白有成见在先,再加上今日所听所闻的异常表现,戒心更重。
“朱大哥,不打紧的,你先下去休息吧!”野日凤倦态已极,口吻却温和坚持。“相公的性子我很明白,”不就一个“纯”字可言?“他不会伤我。”但是,她却又偏偏想起洞房花烛夜的……
赶忙将那时的光景从脑海中除去,她再一次清人出去。“我想等相公醒来后,同他说些体己话。”
逐客令实在是太过明白了?就算有心,朱良川此时也只能珊姗退下。
“夫人,如有什么不对劲,请大喊一声。”朱良川最后一次回视那张被灿灿烛火衬托的熟睡男人脸庞。
“我会的。”野日风虽觉朱良川太多心、太小题大作,却也明白对方是一片好意。她起身亲自送他到门口,嘱咐道:“或许我得照顾夫君一整夜,明早到水玉馆炼室的巡视,得偏劳朱大哥了。”
“小的遵命。”朱良川恭敬地一揖。
吁!终于将门扉密密合好,野日凤才一回身,就看见原本应该安然寝睡在床上的丹白,此刻竟是双目炯亮地盘腿而坐,一瞬也不瞬地凝着她瞧。
“你!”野日风吓了一跳,脚步不觉一退,右手抚着心口轻拍。“你不是睡了吗?”
回答她的男音,是悠长慵懒,饱含玩味的。“如果我真睡了,岂不就错过了一场依依不舍的好戏?”
“依依不舍?”野日凤皱眉重复了一遍。
“啧!还情话绵绵哩!”丹白撇了撇嘴,一个相当随意普遍的动作,可现下却陡生一抹邪气恶意,教人看得乱了心跳、呼吸停止,教人看得双眼发直迷乱。
随着他一个手指轻勾的动作,野日风竟也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了几步,乍然清醒时已经来不及,从腰肢地方被人一攫,抄身往前一带,欺身往下一压,男上女下,两张脸孔逼得极近,好像在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你──”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也还来不及思考些什么,野日凤的双唇就被疯狂地蹂躏着,不仅承受着男人唇瓣凶狠粗鲁的攻击,对方甚至用一口又硬又利的白牙咬啮着,她吃痛地感觉到一丝血味从唇瓣上头汨出。
洞房花烛夜的经历如雷电般从她脑海中闪过,和丹白现在突然的粗暴行为相互交叠在一起,她先是因恐惧而鳄直了肢体,继而不顾一切地开始扭动、挣扎起来。
“啧!别乱动,女人。”没有办法好好吻她,令他微觉恼火,左臂一扬便将她的双腕勾带到头顶上。
野日风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挣脱不开,小嘴再次被强吻而透不过气,整张小脸因缺氧而绯红。
不!不要!她不要这样!
但是老天爷没听见她的心声,一个早已欲火焚身的男人更不可能。
他一手压住她的双腕,另一手往她罗裙下探去,她没力气反抗什么,任他随性地一件又一件扯坏、剥光自己的衣物,接受他开始展开的深悍攻击。
不……不要……
“唔──”他也发出刺激的咆哮,他在她的体内释放,男性的矫健身躯随后重重地倒在她身上。
他还在喘息着,野日凤却趁他此刻没有防备时狠狠推了他一把,然而,体型较结实庞大的他没事,她却反倒一骨碌地跌下床。
她抓紧身上被撕毁得差不多的衣物,在地面上爬行到一只圆凳旁,瞪着在床上一面起身,一面喃喃咒骂出声的男人,以发颤的口吻发问:“你……你是谁?”
俊美脸庞闪过一丝阴晴不定的惊色。
“我还会是淮?”笑了一笑,他的眼神挪往一旁,语气模棱两可。“怎么,你连自己相公都不识得?那怎么成?夫人。”
“夫人?”野日凤惊喘一声,不敢靠近他伸过来的手臂。“你竟然叫我夫人?”
他叫错了?“凤儿,你摔得疼吗?快让为夫的来扶你。”他立即改变称呼,从善如流。
没料到她不但没接受他伸过来的手,反而恶狠狠地拍开,迅速地躲到另一边去。
“现下我可以确定你不是他,绝对不是他!他不可能叫我‘凤儿’厂因为真正的丹白……没那个胆!
他张口还想反驳什么,却被她用又尖又锐的声音打断,“别想说你是!或许这肉身长相是,但你的三魂七魄不是,不是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