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么快?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吗?”
“那倒不是,不过择日不如撞日,野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喜事自是愈赶紧办一办愈好。”
人海夹道街头,一边忙着看热闹,一边忙着交头接耳,看着大红花轿、彩球结带,一路在敲敲打打的乐声中往野家大宅前进。“这夫家是哪里人土?有听说是京城的哪户人家吗?”“没人知道呢!”“好像是由城外人赘的。”“什么?入赘──”“驾!”
蓦地,一骑黑色的快马打断了所有三公六婆的声音,而快马上的男人更是阴森着一张俊美无畴的脸,教人光是见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那骑快马过去,三公六婆才各个像找得到空气呼吸似的,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想要将视线放得更远、更清楚些。
“呵!是野家的少爷。”
“这下可有好戏瞧了。”
“他该不会是特地前来,为他的妹子送嫁的吧?”有人呆呆地问了这么一句。
“为他妹子送嫁?”看那杀气十足的气势,不如说是为他妹子送葬还差不多!
全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这一代的野家兄妹水火不相融,不睦更不和,甚至严重到他们的爹亲和大娘过世后,长子立即和亲生娘亲的二夫人搬了出去,自行开了琉琳馆。
近来谣传更盛,野夜龙打算以兄长如父的姿态强迫妹子嫁给他所杉C选的城外人,好进一步接收水玉馆。
在这种情形之下,野日凤又火速成亲,嫁给一个众人全不知晓来历的陌生男人……
众人陷入苦思中不过一眨眼光景,然后心里全都产生了。大事不好了”却又等待看好戏的亢奋感。
咚咚咚咚!无数的脚步声争先恐后地响起。这绝对不是逃难,而是深怕错过好戏的赶场!
* * *
鞭炮噼哩啪啦,一左一右的喜婆及一群丫头们挽扶簇拥着凤冠霞帔、红云盖顶的新嫁娘下喜轿。
一身大蟒喜服,丹白从头到尾都又乖又顺,别人叫他换衣服就换衣服;nU他准备出来迎接喜轿他就出来迎接喜轿,一张俊俏讨喜却又带了三分稚气的面容,当下便赢得较年长妇女的疼爱之心,再加上没有架子的坦率态度,又赢得好些下人对这位不知道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姑爷的好感。
“姑爷,快请上前去,握住小姐的手,一起来到大厅堂。”
“哦!好。”丹白依言行事地走到门口,从喜婆的挽扶下握住野日风的手,一起走人已经张灯结彩布置好的大厅准备拜堂。
“一拜天地。”
新娘先有所行动,朝外头门口一躬,新郎也像是被人提了醒,依样画葫芦照办。
“二拜高堂。”
像是经过好几次的演练般,新娘完全不需任何人的协助便迳自优雅地旋过身来,不慌不忙地往祀桌上请了过来摆设的两道牌位又是一躬。“夫妻──”
“等一下!”门口的人潮中蓦地传出一声暴喝。“我还没同意这门亲事!”
野夜龙终于赶到。
现场先是一片紧促的哗然,然后是一阵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似是擦亮了眼睛等着瞧,看着野夜龙对今儿个的喜事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三日前,水玉馆先是闹出一阵野日凤遭人挟持的谣言,可旋即被入夜甫归的本人给打破,并同一名众人不曾见过的男人现身宣布自己的亲事,──丹白,她自个儿挑选的夫婿。
紧接着,水玉馆使忙着悬灯结彩、派送红帖、布置喜堂……一真忙到如今的公开拜堂,无一不是众人在茶余饭后的话题。
不过……
“野家少爷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才跳出来讲话?先前也没见他反对啊?”
“耶!你不知道这阵子琉琳馆正计划往西方的国邦做生意吗?看野家少爷那模样,该不会是半途收到消息后折返冲回来的吧?”
的确是的!
一身的风尘仆仆,野夜龙就是那样丢下自己的商队,单骑快马杀回京城,此刻的他,束发已散,一脸恐怖阴骇的表情看来多不甘心哪!
呃!众人看热闹归看热闹,可还不想为此丢了小命!
只见野夜龙一步步往前踏进,人潮便自动地一步步往后退去……
“耶!不拜了吗?”只有丹白还兀自傻不隆冬的开口。
怪怪!野日风不是告诉他成亲有三拜的吗?现下三缺一,成吗?
还有,那个好似想拿把刀子砍他的人是谁呀?
“你,什么名字?”这个看来又白又痴的家伙便是妨碍自己对异母妹子一番安排的人?他那副无辜又有点憨气
的模样让野夜龙看了便气。
“快啊!还不回了我的话!。
丹白还是一副不肯开口的模样,然众后人便听见理该保持沉默的新娘居然挺直了背脊,单手便将覆面的红色头盖一撩,露出妆点得精致鲜艳的脸蛋,莹莹水眸一转一凝,原本众人皆知的乎凡淡素的面容在这瞬间竟明媚光艳得炫人!
“我允你开口,你可以回话。”野日凤无视众人的视线,宛如女皇般对着她的新郎公开命令着。
哦了一声,丹白才大声回了野夜龙的问题。“我是丹白,是野大小姐赘来的夫婿。”
“丹白?”野夜龙不屑地呸声。。你凭什么当我的妹婿?我预备将日风嫁到城外的大户人家做少奶奶过清福日子,不必再为商务烦累。你呢?你是哪儿人氏?”
“大哥听过丹天谷吗?”一旁的野日风走了过来,挺身承下针对丹白的刁难。“我亲手挑选的夫婿自是眼光道地之极!丹白是丹天谷的一份子,这般的夫家可是最势力的屏障,妹子虽见识孤寡,可也还记得有这么一句‘丹天谷境,深不可测’,说的可不只是丹天谷的隐密难寻,更是在说丹家人的不容轻视啊!大哥,你不为妹子欢喜吗?脸色怎这般难看?。
“丹天谷又如何?”野夜龙不甘示弱,努力地反驳着,“离此怕是十万八千里远!在此有什么作用?我看这小子笨弱傻痴的,别说保谨你,怕是……自保都有问题D巴?”
愈说到后头,野夜龙一双竣眼愈是眯得紧锐,明显散发出某种会将言语恐吓落实于行动的压迫感,只要是耳聪目明的人,都会认为野夜龙十之八九将会对丹白不利!
“大哥恐怕是不、知、道吧?”野日凤特意加重最后几字。。日前妹子不幸被一群恶徒骚扰,情况危急之际,是丹白出手解救,妹子也因此一见倾心,打定了非君不嫁的主意,而且丹白的武功怕是同大哥不相上下呢!应该足以保护妹子的吧?还请大哥毋需太过担忧。。
野夜龙的脸色随着她的话阴晴不定,而且在听见她提及他原先并不知情的蒙难时更是难看,对丹白再度投射的注目眼光中多了更多的复杂,好像在对痛下某个决定两难之间举棋不定。
野日凤并不明白兄长在想些什么,但是她暗地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公开说了这番言语,教观礼的京城居民都听见了,便是种安全措施,提醒众人野夜龙恐怕是个狼心虎子的人,若自己有个不测,还能知道要将矛头指向谁。
“虽然早了一些,不过,我想请诸位做个见证人。”更进一步的,野日风招手唤来朱良川。
只见这名忠心的管事手中的托盘内放了一串黑底、红白彩纹相间的珠链,散发出古老、沉朴、光华内敛的色泽,当野日风拿起来如告示般高举时,众人的眼光可说是又讶又叹。
“这是野家代代相传给男主人的宝物‘珀魂玉’,现在,我将亲手为我的夫婿戴上。”她要确立丹白的地位。
示意丹白低下身子,野日凤果真为他佩戴上这串蜻蜓眼珠链,然后对一旁的司仪道:“继续。”便迳自将红头盖重新覆了回去。
“呃……小姐,”司仪小小声地趋近探问:“少爷好歹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你要不要请他就座礼?”
“不了,”野日风果断麻利地拒绝。“我没有那样的兄长!”
耶!。那样”是什么模样?
丹白反射性地往野夜龙的方向看去,只见野夜龙一脸都是痛和苦挣扎交织的表情,心下不禁一动。
但野夜龙那种表情也似昙花一现,很快便消褪得一千二净,只剩下铁青的颜色,掉头离去。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随着这声话落,婚礼暂时结束。
* * *
礼不能免,在成亲这一日,饶是如野日风这么坚稳独立的女子,此时此刻也只能静静坐在喜房的床上,待着新郎官入房。
红色头盖下的菱唇弯成一抹自嘲的笑容。这场婚姻,是她如同做买卖般换来的。
当时,在那间荒废佛堂内──
“我可以将‘珀魂玉’卖给你。”深吸一口气,野日凤忍痛作出了决定。
她不信什么传于不传女或噩运等等流传下来的传闻,她之所以珍惜这条蜻蜓眼珠链,是因为这是父亲的遗物……不过同迫在眉梢的危机相较,取其利害轻重,影响到水玉馆的未来,她甘心放弃“珀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