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珀魂玉”,蓦地整串断裂。
蜻蜓眼珠破了、碎了,满满散落一整张床,一片突来的惊愕化成沉默,正窒息地笼罩众人心头
“呼!”很轻很弱,却又清晰无比的气息,蓦地响在野日凤的鼻下,收缩、微张,代表生命的回复,浅浅的呼吸过来
“哇!”众人尚未回神之际,丹白已经激动地一把抱住她,放声嚎啕大哭。
* * *
阳光郎郎普照。
将行李收拾整齐,一一打包装箱送上马车,白衫男人这才去带他宝宝贝贝的妻子步出大门。
“我可不是水玉做的,拜托!”野日风对他太过小心又戒备的神态不耐却又感动,好气却好笑。“大夫不也说了,我这三个月来恢复神速,是老天爷在保佑吗?”
是的!受了那么重的刺伤能存活下来已是奇迹,更不用说一直到现在,野口风原本破了一处开口的伤处竟能恢复到仅剩一抹淡淡粉色色泽──除了老天爷在保佑外还能说些什么?
“但、但是……”丹白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最后牙一咬,还是坚定地将一掌托在她的腰上,一掌扶着她的手肘,以保护着无价宝物之姿步出门槛。
一瞬间,为了这理所当然似的自然表态,莹莹水眸蓦地一热。
她知道不擅言词的丹白是多么努力在一举一动之间表达自己的情意──或许该说从以前便一直如此,只是以前的自己却傻得不曾看见!
如此说来……真正傻的人是谁呢?
“欵!等等!我还有东西忘了拿啦!”野日风舒服地在车厢内坐定,丹白仍不放心地看着她,谆谆叮嘱,“乖乖的不要乱动喔!”
也难怪丹白如此担心,三个月前,野日凤奇迹似地死而复生,更幸运地并末小产保留下孩子,所以不仅是丹白,全府上下都巴不得把她供起来养呢!
“那就快回去拿吧!这里有小春和小夏陪着我。”比了比两名准备带着随车行走服侍的丫头,野日凤抚着便便大腹笑道。
两个丫头则是强忍着不敢给姑爷笑场。
“唔……”其实不过是再人个门出来的时间,可丹白仍忍不住慎重叮嘱了老大一篇。“那小春小夏要好好照顾夫人喔……对了,若夫人觉得气闷,便将窗子敞开透透气,若夫人饿了,座铺左手边有点心盒,若夫人渴了,水袋就在右方角落,若夫人觉得冷了,后头棉丝被子就得快些拿出来,苦夫人觉得晕了──”
讲个没完没了的嘴被伸长过来的纤指给轻点一下,丹白才不好意思地警觉到自己的唠叨过了火。
“好了,我们不是要赶在晌午前出发吗?快去快回,我们就走了。”含着浅笑,以往的端容瞧来甜美得令人屏息,惊艳又贪恋。
“好吧!”丹自大梦初醒地用力眨着眼,噘着嘴而老大不甘愿,末了在她脸颊上响亮用力亲上一记,才返身跑回去。
对着他的背影轻笑了笑,野日凤凝视着窗外景色──巍蛾耸立的野府建第,那熟悉的一砖一瓦,在在都教她这个决定远去的人,离情依依。
是的!她已经决定要离开野府,离开京城,和丹白一同返回丹天谷。
野日风唇边逸出一朵轻哂的笑意。
想来自己不和丹白回去一趟也是不行的,“珀魂玉”现下都已经碎成稀巴烂,丹白哪拿得出东西回去交差?她不跟着回去做个见证人是不行的,否则天知道她这个相公会不会被大伯、二伯追着打?
不行的!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相公。
腹里传出一记踢动,她轻抚了抚,镇忍着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此刻的野日凤脸上的表情净是为人妻母的满足,而且这种满足感是从所未有过的──即使是过往掌握了再多的商场权势。
生死鬼门关踅一趟回来,她张开莹莹水眸,人目看见丹白为她情告急,为她激切而泣的脸孔──或许这刹那,这满足便涨满了心头。
她卧床休息调养,丹白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殷殷服侍,让她感动之余又心生感慨,并领悟到自己是多么福气幸运。
从末料到,她当初以条件交换得来的充数相公,会是个如此情深义重的男人!感动复感慨之余,她终于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水玉馆的一切产业全数交予野夜龙。
她了解野夜龙,也许这辈子他们兄妹无有握手释然的和局,但野夜龙却是一个能将水玉馆和琉琳合并并壮大的出色负责人,所以为了野家的声誉,何乐而不为?
她的心已经被一场又一场的事故磨倦累了,只想像个普通的娘子,依偎在良人的怀中,不愿再汲汲营营于商道。
或许自己会这么全然改观,是因为莲老夫人的关系。被野夜龙强行带回的莲老夫人,没多久便哭哭笑笑的,真正疯癫了,野夜龙请了再多的大夫诊治也是罔然无效,不得不亲手将娘亲软禁起来,派人日夜轮流监守、服侍。
现在想来,莲老夫人长年下来的偏激心思,不过是针对丈夫野滔尽不得重视的反击与控诉。
印象中,爹亲和娘生前在一块儿恩恩爱爱时,又有谁肯多分些注意力给犹如晾在墙边角落的二娘?一个女人,如果只为了传宗接代娶进门来,生下子嗣后便不再受到重视──这种情况换作自己,能忍受吗?
野日风,扪心自问,你真的能忍受吗?
没有的,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没有的……
所以,她对莲老夫人的厌恶与惧怕自然减低了不少,然后更进一步感同身受,深深同情起莲老夫人……
“好啦好啦!走吧!东西我拿好了。”丹白气喘吁吁,
一骨碌钻人车厢里。
“嗯厂思绪一整,野日凤对他微微一笑,轻轻地将身子偎上他的肩头,决定不要这么伤脑筋,将一切都暂且忘怀,只要好好享受这一刻的爱怜……
马车渐行渐远的后头,野府门口是一群对旧主子依依不舍的仆人行着目送礼。
马车渐行渐远的后头,一道颀长的骑影正一瞬也不瞬凝视着,眸光是悲伤、是祝福,最后是毅然决然的冰冷──
野夜龙掉转马首,面无表情地离去。备外极短篇:“陆离”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里是哪里?”野日凤罕见地着了慌,左顾右盼,极目张望却怎样都看不见一物一景,耳际却响起一道急迫的男音。
来!快和我走!
“咦?”她反射性回头,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但右手手腕却被一股力量牵带着步伐前进,什么都来不及问,前进的速度已经愈来愈快,到最后竟分不出是走是跑是飞是奔
“等,等一下……”只觉跟都跟不上,几欲脱力,她立即又被那股力量索性圈住腰肢,继续赶路。
“我……我不行了……”好累……身子精疲力竭得似乎摇摇欲坠。“我走不动了……”
该死!牛头马面要追来了!
随着这句诅咒,野日风整个身子被轻盈地抡抱起来,接着是吹风疾厉地扑面而来,顺着她往后飞扬起来的秀发而去。
再紧接着在后头响起的,是沉重缓慢,却胸有成竹的脚步声,伴着铁炼金属拖曳而行的声响。
这骇得她差点失声尖叫──如果不是一只无形的大掌及时捂住她的嘴。
抡抱着她的──尽管无法看得见,可她心下却奇异且坚定地知道,是“陆离”带着她疾奔逃走的──正是他没错!
保持安静,我们要逆渡奈何河。
随着这句话,她果然感觉到脚儿踏入水中,扬起一阵哗啦的水声与浸得湿透的水气寒意,那感觉如此真实,甚
至有水花溅到她的颊肤鬓边,凉得令她频频颤抖。
冷吗?
“陆离”亦在同时有所感应地缓下了速度。
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好了……那处桥墩下不错。
然后她便感觉到自己倚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心地被纳入一股保谨的气息当中。
“是你吧?”她静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询问。“‘陆离’,是你吧?”
……不错!是我。
显然也是在稍事休息,好一会儿后才有声音应了她的问题,淡淡的口吻中有丝喘息。
“这里是阴间吗?我死了吗?”野日凤心下迷惘不安,但嘴上却问得一派镇静实际。
你不会死,我会将你送回去的,安心。
“送我回……阳间?”野日凤精神一振。“可能吗?我不是死了吗?”
只要在这三个时辰内,及时将你送回去,错开牛头马面的勾魂锁,你至少还有五十年好活。
“是这样啊……”在“陆离”的解说中,野日凤的额心同时有个冰凉的触感──
是他的唇吗?
现在,我们就暂且在这里躲一躲、等一等,再过几刻钟后我就能够送你回去。
“嗯!”野日风竟也不觉得害怕、不觉得怀疑,因为他是“陆离”呀!
但是……“你究竟是谁?‘陆离’”野日风轻声相询。“我真想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