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日凤不置可否地哼气一声,丹白却知道这是代表她同意了,急忙在她身前跪下双膝,才好直起上半身抱住她的腰肢。“娃娃呀!爹爹要出门去了,你要在娘肚子里好好睡,才能长得愈来愈大喔。”叨叨念念了一大篇爷爷爹爹经,再将脸颊蹭了两下,才依依不舍起身、依依不舍离去。
“夫人,你在家不可以走路走得太累、东西不可以拿得太重……我去一下下就回来,陪你吃点心喔……”府前门口挥别,丹白仍旧性不改地频频回头这么谆谆叮嘱着,离情依依呀!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野日风没好气地在心中抱怨着,可眉梢眼角却不自觉地流露出如沐春风般的柔暖之色,霎时让几个在旁的丫头看傻了眼,一时间竟觉得全天下再也没有比野日凤更貌美的女子了。
野日凤的笑容快如昙花一现,而且只有面对她的夫婿时。
如果她有意识到,便会发现自己最真性情的哭笑怒乐,全都只在丹白──或“陆离”面前展露。
“爷,这是水玉馆送来的请帖。”一名家仆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目光一闪,打开信纸,一目十行看完信后,野夜龙抿紧薄唇,久久不语。
严格来说,这是一封求和的信,野日风表示过往不究之余,还请他去参加水玉馆炼室重新开室的典礼,顺便协议两造合作的可能性。
也许这就是为何他会对野日风又爱又恨的缘故,她做人太公平大方,他似乎穷极一生都比不上她。
野夜龙唤了信差进来,问:。水玉馆的炼室何时预备重新开启?”
“大后日。”朱良川便是信差,一字不漏传达野日风的话,“夫人说,你再不愿,这一生仍是她唯一的兄长,莲老夫人是她唯一的二娘,届时一定要返回野府中。”
“她如此的宽宏大量?”野夜龙的失神不过一眨眼的事,旋即恢复一贯的冷竣嘲弄。“这不太像妹子的作风。”她素来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公平得很。
朱良川闻言微微一笑。“夫人自从和姑爷成亲后,性情改变了许多。”
而且可喜的是,都是好的改变,野府的奴仆们皆有所感。
野日凤成亲后不管是笑是怒都好,都变得较为人性化了,野府的下人们之前是尊敬她,却也都怕她,但现在却乐意亲近她呢!
“大少爷还是不愿回去吗?”朱良川察言观色道:“至少夫人会希望你和莲老夫人去为老爷上炷香的。”这是开室典礼中的重要仪式,禀告祖先且求得先保佑。
“我知道了。”野夜龙颔首。他会带娘亲一起去的。
莲老夫人现在横竖是对任何人再也构不成威胁了吧?武功尽废的莲老夫人禁不超过多的打击而得了失心疯,成日便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甚至连自己亲生的儿子也不识得似的,教人觉得可怜复可悲。
朱良川告辞离去后,野夜龙信步走人莲老夫人的房间,坐在如泥塑木雕般的娘亲身旁,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娓娓告诉她方才发生的事一
“……所以,妹子已将水玉炼室重建好了,想来再不久一定能重振起水玉馆名声了……”
每天每天,野夜龙至少都会花上半个时辰陪莲老夫人这样坐着说话,希望能帮助刺激清醒娘亲的神志。
终究,莲老夫人再怎么恶,都是自己的娘亲。
“娘,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小你就教我要表面上装乖,但骨子里却要仇视大娘和妹子?我真的照做了,你却从没告诉过我原因……”
此时的野夜龙,不是叱吒风云的巨贾,而是一个从末
得过解答的迷惘小男孩。他说着说着,倍觉感伤,闭目又睁,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讲着今天发生的大大小小事物。
“我走了,娘。”话声告一段落后,野夜龙便起身准备去忙别的事了。
野夜龙所不知道的是,他前脚才离去,原本该是眼神呆滞、不谙世事的莲老夫人,表情有一瞬间精厉无比,净是仇恨的火花,下一秒,表情恢复到平素的呆滞,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 * *
行有行规,百条行业百条规。
炼制水玉主祭火神祝融与天神女娲──,传说女娲修炼彩石补天,故为始祖。
供桌上摆着五牲祭礼,门外鞭炮也准备妥当,野日凤一身新衣,颌着一票水玉馆的师傅,很有耐性地等着炼室重启的时辰到来,一方面也等着野夜龙的大驾光临。
“夫人,他们真的会来吗?”小小声地,丹白附到她耳边问。
“大哥他一诺千金。”亦亲亦敌,野日风其实十分了解自己的异母兄长,回答得胸有成竹。
才正说着,门外守候的仆人便来通报,“姑爷、夫人,大少爷和莲老夫人到了。” .
“啊──”丹白张大嘴叫了一声,旋即又闭嘴鼓起腮帮子,一副孩娃儿稚气的模样,握住她手的大掌不觉紧了一下。
“怎么了?”她微睨他一眼,不解。
他……你……我不喜欢你们……”他竭力找着话词,绞尽脑汁。“你好像很讨厌他,又很了解他的样子!”
很讨厌他?又很了解他?
她为丹白的话一愣,旋即发现他说的确实没错。一直以来,她对这位异母兄长就是抱着这种情感,更甚至早些年,这种情感还稍稍染上几分异样的色彩……是某种无法说出口的……
可是,那全都过去了呀!
再深吸口气,她坚定地告诉自己,反手也握紧了紧大掌。
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大掌的主人经她小手这么一握,脸色慢慢和缓下来,恢复到她已见得习惯,看得偏爱的纯真模样。
“姑爷、夫人,时间到了。”朱良川在一旁提醒。
迟疑了一下,大掌旋即自信满满地往小手伸出──男女的两手相互牢牢交握,这才一并齐步走了出去。
当他们出现在众人面前,再无当初成亲时的格格不入感,反而呈现独树一格的唯妙调和感,宛如一对天造地塑的金童玉女。
依然秉持一身的孤傲,野夜龙冷冷睨了他们一眼,便迅速挪开。
莲老夫人则安置站在野夜龙身旁,被梳妆整齐的她表情空白,双手合袖干身前。
尽管如此,野日风全然不介意。
重点是野夜龙来了,这代表某一程度的和解,目前为止,够了。
三炷香点燃,鞭炮声在门外响起,水玉馆的开室典礼正式举行。
礼不可废,典礼上由年级最长者开始,接过香炷的野日凤想了一下,仍下了决定地走到莲老夫人身前。
“二娘──”她想把香炷递给老人家。
莲老夫人忽地双眼一瞪,表情从空白跳到狰狞,一下子挥手格开香炷,另一手从袖摆中探出时拿着一只发簪,精准地往她右腕上动脉刺下。
“啊!”
尽管先前莲老夫人武功、内力被“陆离”一气废去,但招式她可没忘,这记擒拿手虽只有一般妇女的力道,却仍
威力十足──至少对完全不懂武、完全不设防的野日风而言。
野日凤了一步撤回手,手背上已凌厉地划了道口子。
“不!”
两道最先反应回神的男音一左一右响起,丹白和野夜龙都欲扑身向前,但莲老夫人已趁先前那短暂错愕的刹那,一手持簪,一边快速闪到野日风身后,一手再抓把她的青丝往下用力扯动,让她痛得不得不往上仰露颈窝,脆弱的肌肤旋即被尖锐的簪尖抵住。
“谁敢再靠过来一步,我便当场刺下去!”
第九章
这……还真是谁都没料想得到的意外状况!感儿簪尖刺入肌肤一分,疼痛就更上十分,野日凤虽然没法子看见自己的伤口,但疼痛和液体正涓涓汨出的异样感,让她几乎要屏住呼吸地晕死过去。
救我!
莹莹水眸呈满对死亡的恐惧,野日凤正打算奋力试图挣身脱逃时,莲老夫人阴侧侧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
“哼!你想挣扎便尽管挣扎吧!我知道你有了身孕,你再挣扎一下我便狠刺一下,你若伤了自己对孩子可没好处,或者……我该往你肚子刺看看才是?那么你便成了害你孩子小产的凶手了。”
“二娘!”野日风骇极、惧极,果真乖乖静静地不敢乱动,但口中却仍忍不下气极,颤极的语气问道:“你……你没事吧?”
“哼!”莲老夫人很快地往墙面贴去,挪到角落,整个人缩到野日风身后,亦等于拿她做肉盾。
“我当然知道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巴不得我有事、疯了、死了算了,落个清静、舒服、自由。我呸!休想!只要我尚有口气在,绝对会好好活着把该有的冤仇全给讨回来!”
“你在说什么呀?娘。”野夜龙面容锁着凝肃厉峻之色,轻慢和缓地挪动脚步,调整方位,准备伺机而动地反攻。“什么冤仇?”
。什么冤仇?”莲老夫人立即对儿子怒目相视,“我真应该在你小时候便一把掐死你。养你这个儿子做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