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才想让子安替子坚医治,邵无择相信,宋子坚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在子安的手上,这样的意志力或许才能帮他渡过难关。
邵无择看见子安已割开箭镞旁的肌肉,她拿起铁钳时,他立即加重力道按住宋子坚。子安用铁钳扣住箭身,她抬头看了邵无择一眼,他了解地点点头,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子安深吸口气,一股作气地拔出箭。
宋子坚挣扎着,模糊地呓语,想从床上坐起。邵无择扣紧宋子坚,子安立刻在宋子坚手上扎下一针,宋子坚才不致乱动。
子安先让脓血、脏血流出来,然后沾湿纱布将污血吸出。
她在心中不断地为宋子坚打气。大哥一定会活过来的,她还有好多话没同他说呢!
子安打湿毛巾替宋子坚擦拭他苍白且不断冒汗的脸庞。值得安慰的是,虽然大哥仍持续高烧,但这正表示他体内的防疫系统在起作用。
加油!大哥,只要撑过这一关就行了,别让高烧击败你。
“大哥,你一定要撑下去。”子安不自觉地说。
邵无择见她坚强不妥协的模样,像在说服别人,也在说服自己,不由得对她产生赞赏之心。她虽然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其实还是很坚强的。
子安等污血都流出后,遂用盐水清理伤口,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深怕会有二度感染。
她清洗后,抬头对无择道:“请松手。”她必须看看不靠手压止血,出血量是否仍然很多。
邵无择一放开压在宋子坚胸膛的手,鲜血又不断从脉尾处流出。这次,不待子安开口,邵无择立刻再次施压于伤口上,血才止住。
“噢!老天!”子安呢喃道。怎么办?若血无法止住,她如何缝合伤口?
怎么办呢?
子安着急地翻着药箱,拿出一块木条,前端有个圆形铁球,她将之放在蜡烛上端烧热。
“你在做啥?”邵无择扬眉道。她看起来太紧张了,原本白皙的脸已有些配红,汗水流下她的脸颊,使她颊旁的头发有些浸湿。
“我必须烧灼出血处才能止血。老天!我真痛恨做这个,这是最困难的部分。”她深吸口气道,将木条拿好,再次深吸口气,“这会很痛,但却是最有效的。麻烦你抓牢大哥。我们开始吧!”
邵无择使劲抓着宋子坚的臂膀,子安将前端圆形铁球靠近血脉尾处烧烙着,“滋滋”的声音立刻响起。宋子坚呓语一声,挣扎着,幸有邵无择将他扣住,否则,他可能会坐起来。
子安拿起银针在宋子坚腿上扎着,她可不希望大哥一伸腿,将她踢下床去。
“忍耐点,大哥。”她喃喃道。
子安烧灼过几处大血脉后,血势才明显减小,并慢慢止住。她大大地吁了口气,拿开木条,再次清理伤口,并倒了金创药于伤口上,而后她拿起穿好桑白皮线的针,开始缝合。
邵无择见她专注且小心翼翼地缝着,心中暗忖道,若是由军医来治也不过如此了,现在大家都尽人事了,剩下的只有听天命,再加上宋子坚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子安细心地缝着,这花了她不少时间,而后,她又洒些金创药在缝合的伤口上,并且替宋子坚缠上纱带。当她包扎完后,她再将退烧药调于水中,喂他喝下。
现在真正的难关才要开始,虽然已止血,但他的肺脏已经受创而且还发高烧,能否度过这危险期,谁也没有把握。
子安忧虑地叹口气,起身想收抬药箱,可是才刚站起,人就踉跄了一下,往前扑去。
邵无择赶忙接住她,“怎么了?”他关心地问。她看起来很疲倦,所以,他轻搂着她,以防她再跌倒。
“我的腰好酸。”她叹口气,一定是方才弯身太久了。她离开他的怀抱,脸颊的红晕更深了,男女授受不亲啊!可是,她方才顿时像是有了依靠。唉!一定是她太累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他不解地注视着她脸上的红晕,自然地拂开她濡湿的刘海,并为这温柔的举动感到讶异。
“你先歇会儿。”他蹙眉道。她带给他的感觉有点奇怪,所以,让他有些摸不到头绪,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这会让他无所适从。
“我不累。你在生我的气吗?”子安望着他眼眸中的金色闪光,感觉很温暖。但他皱着的眉头却让人觉得冷酷,他怎能同时让人觉得仁慈但又无情呢?
现在,他无原无故地皱着浓眉,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惹怒他了吗?
“我没生气。为何这么想?”他挑眉道。他很少和女人谈话,以致不晓得她们如何思考事情,他看来有如此凶恶,以至于她觉得他在生气吗?
“你皱着眉头。”子安不好意思地说,原来她猜错了,“谢谢你方才的帮忙,若不是你,我可能无法……你知道,我有点心神不宁,大哥是我惟一的亲人,所以我……谢谢。”她发现她说的话颠三倒四,或许他听不懂,而她只是想表达她的感激之意。
“举手之劳而已。”他简短地回答。
她将头发掠向脑后,点点头,低首收拾药箱。
“大人,大哥会痊愈的,是吗?”子安忧虑地蹙着眉头,她真的很担心。
五年没见,但一相见却是在生死之间,叫她如何不发愁。子安抿紧双唇,望着邵无择,她需要一些力量来支持她这个想法。
邵无择点头不语,虽然他深信子坚撑得过去,但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不希望给她一个空泛的承诺,毕竟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
“我会照顾你的。”他如此回答。
“照顾我?”她摇摇头。
“你认为我没有这个能力?”他挑起双眉,这对他来说,可是一大侮辱。
“不是。”她用力地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在意大哥的话,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我自己。”这五年,她还不是熬过来了,而且,她拒绝他将照顾她的可能性,因为这意谓着大哥去世了。
“我会照顾你。”他再次说道,语气是坚定的,“从现在起,你一切都得听我的。”既然子坚将她托付给他,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他有责任照顾她。换句话讲,她现在属于他,而他对自己的所有物向来都是牢牢握住,不容别人觊觎的。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没真正拥有过什么,所以,他的占有欲很强。
对这句命令而且霸道十足的话,让子安对他怒目相向,她挑衅地抬起下巴:“是吗?”她将刀子、纱布、银针等用具全丢入药箱中,铿锵作响的声音显示出她的愤怒。
这孩子气的行为使邵无择露出笑容。她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还不小呢!
他还有胆子笑!子安怒声道:“如果我不听你的,你又能怎样?”
她在向他宣战。邵无择可不会忽略这个挑战,他正想告诉她,谁才是发号施令的人,可是,这时正好响起敲门声。
“将军。”门外的士兵喊道。
“什么事?”邵无择冷声道。
“主公和诸位将军们在浩然楼开会,大人若忙完了这儿的事,主公请您到浩然楼研商军事。”
“我知道了。”邵无择回答。
“属下告退。”
邵无择简单地对子安下令道:“你待在这儿,会开完后我再来找你。”商讨如何战胜陈友谅,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邵无择说完后转身欲走,却被子安拉住臂膀:“大人……”
“你该不会连这些话也要质疑吧?”邵天择耸眉道。
“不是。”她摇头,“大人……会回来吧?”
“我只是要去商议军事。”他不知她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他当然会回来。
“我知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可以走了。”她放开他。
邵天择在她眼中看到了害怕,他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但他直觉地安抚道:“我不会丢下你的。”说完后,随即走出房门。
子安在原地放心地吁口气,这才觉得有了安全感。
第二章
当邵无择从浩然楼出来时,已过戌时(晚上九点过后)。他皱眉地想着两军的战况,如今情况有点棘手,陈友谅有军队六十万,但他们只有二十万,是敌方的三分之一。
再来,敌人军舰船橹高十余丈,绵亘数十里,旌旅戈盾,望之如山,而且火力十足。而他们都是小船,炮火又远不及对方厉害,所以,情势对他们非常不利。
惟一较有利的条件是,敌人的军粮和火药有一定的额数,无法源源不断补充,但他们可以,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后方的补给是不会有问题的。
而实际的作战计划,则是希望借着小船行动方便,以牵制对方的大军舰,并且运用快速的小船进行火攻,这些也是当前所能想出的权宜之计。
邵无择一边想是否有更好的计策,一边慢慢踱回宋子坚的房间。当他推门而入时,瞧见子安低头坐在床边,倚着床柱入眠,好像快滑下椅子了,他走近床头扶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