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吗?宛若看到阎君的素命使者,单小桑浑身竟不争气的颤抖起来。
“涂嬷嬷吩咐我们帮小桑姑娘打扮。”
丫鬟们简单解释了句,便将她拉到镜前,开始忙和起来,单小桑根本连开口多问些甚么的机会也没有。
几各丫鬟七手八脚、替她套上一件棉布衣裳,另一名丫鬟便开始仔细替她擦起水粉、胭脂。
随着窗外逐渐上升的旭日,单小桑的心却逐渐往下沉,浑身抖得更是厉害。
“小桑姑娘,您别动啊,这样我上不好胭脂哪!”一名丫鬟着急的低嚷道。
“对……对不住。”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事,单小桑实在没办法不颤抖。
涂嬷嬷说得对,她只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小乞儿,怎么可能顶替得了名门的千金小姐?
万一,她要是被识穿了——下场是她连想也不敢想的!
更何况,平府是个甚么样的地方,她要嫁的男人长得甚么模样、又是个甚么样的人,她是全然不知,这不禁让她越想是越害怕。
“小桑姑娘,时间差不多了,丁护卫在门外等着哪!”丫鬟急急的催促起她。
迈着艰涩的脚步,单小桑几乎是被丫鬟推出门。
“小桑姑——”
身上也同样穿了件寻常粗布衣裳的丁振,一见她步出尉府大门,立刻就迎了上来,一看清她的模样后,两眼立刻睁得比铜铃还要大。
他不知道那群丫鬟们究竟做了甚么,却不得不承认,虽然只是身着普通衣裳,但此刻的她看起来,俨然就像个名门的大家闺秀,绝美出尘得令人屏息。
“丁护卫。”
单小桑颤抖的唤了声,终于拉回他的神智,赶紧伸手替她掀开布帘。
“喔——小桑姑娘,上轿吧!”
“我们要——去孙府了吗?”单小桑抖得几乎不成声。
“嗯。”丁振别过头,几乎不忍看她惊惶无措的表情。
单小桑看着眼前这顶金碧辉煌的软轿,打从小,她就只能蹲在路旁,幻想坐轿子的滋味,没想到,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走吧!时间快到了!”
无情的催促再次响起,心知已无退路的单小桑,终于还是认命的步上轿。
惊惶忐忑的单小桑,随着轿夫俐落的脚程,就这么一路摇到了孙府后门。
从帘缝远远望出去,只见孙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单纯的她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一时之间,她几乎吓傻了。
“别发呆,快走!”
丁振拉着她下轿,在一名丫鬟模样的女子接应下,迅速进入后门,越过穿堂朝西厢而去,所幸孙府上下全忙成了一团,谁也无暇注意到他们两人。
趁乱将单小桑带往孙兰衣的厢房,遮遮掩掩的一路上,丁振表情从容镇定,但单小桑的心却紧张得几乎跳出胸口。
她不知道,生活向来平静单纯的她,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心惊胆跳的局面。
两人来到一处雅致幽静的房间外,丁振立即拉着她隐匿在暗处,两眼紧盯着房内的动静。
“丁护卫,这是哪儿?我们为甚么要躲在这儿?”单小桑惊惶的打量着四周,深怕随时会被发现。
“孙家小姐的厢房,等暗号。”丁振简单回了句,两眼又重新注意着房里的动静。
等了约莫一刻钟,一个哨声终于从房内传来,丁振表情一松,带着她迅速闪进房内。
“我们进去吧!”
单小桑一进房,就看到已然昏了过去,身上只着雪白单衣的孙兰衣,一旁还倒卧了两名昏过去的丫鬟。
直到亲眼所见,单小桑这才知道,两人的容貌有多神似,这也让她终于明白,为甚么尉令尧要把她找来了。
目送着被另一名护卫带走的纤弱身影,单小桑心里有无限的抱歉,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她,还坏了她的姻缘——
“小桑姑娘,时间不多了,快把嫁衣穿上!”
单小桑被丁振唤回思绪,颤着手急忙把孙兰衣的嫁衣穿上身。
丁振将孙兰衣的凤冠往她头上一戴、披上红褵,坐在床畔的单小桑,看起来几乎没有一丝破绽。
“小桑姑娘,我该走了,你好好保重!”
“丁护卫,你不再陪我一下?”单小桑掀起红褵急忙拉住他,像是怕一松手就会淹溺似的。
“出阁的时辰快到了,我得赶紧离开,否则到时恐怕脱不了身。”
“可是,万……万一我被识穿了怎么办?”单小桑惊惶无措的望着他。
“这——”丁振望着眼前颤抖不休的纤弱肩头,有些同情。“不会的!小桑姑娘,只要你谨慎些,别漏了口风,绝不会被人看出破绽的。”
“可是——”
单小桑还来不及再说些甚么,丁振的身影已经俐落的闪出门外,遽然合上的房门,像是阻隔了她唯一的希望。
听着门外热闹的锣鼓喧天,单小桑一颗惊惶不安的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虽然尉令尧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会有事,但她却隐约感觉得出来——
眼前等着她的——怕是一个连她也无法预测的命运!
第三章
平府隆重气派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绵延数里,随着喧天的锣鼓、鞭炮声,看热闹的人几乎挤满了整个苏州城。
所有苏州城的百姓,为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全都倾家而出夹道争睹,然而对单小桑来说,这却是她经历过,最长且难熬的一条路。
历经一整个上午的折腾,好不容易花轿总算在正午之际抵达平府。
“小姐,下轿了。”
随着被掀开的帘布,一名陪嫁丫鬟探进头来。
单小桑艰难的点点头,帘外喧嚷的声响,已让她惊吓得挤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勉强撑起虚软的双腿,任由丫鬟牵引进入大厅。
一路上,上门道贺的宾客、以及平府的众多家丁丫鬟,不时发出的赞叹与窃窃私语,更让单小桑脚步几度踉跄。
要不是有丫鬟的搀扶,单小桑相信,自己一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脚软昏厥,幸好头上这片红褵,让她不必面对众人,也遮掩了她的不安。
一段路遥远得像是一辈子都走不完似的,好不容易来到大厅,单小桑更是紧张得不住冒冷汗。
虽然覆着盖头,她却能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尤其是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像是在议论着些甚么,更让她心虚得几乎想逃离这里。
这念头才刚从脑海里浮起,一双着青靴的大脚,突然在她面前站定。
青靴的主人步伐坚定有力,显示出不轻易妥协的强势个性,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绝不是个寻常的人。
“姑爷。”丫鬟恭敬的叫唤。
“小姐交给我就行了。”
虽然男人的声音听来淡漠,却醇厚好听得让人有片刻恍惚。
这个人就是她——不,孙兰衣的夫婿吗?
看着视线所及的一双长腿,单小桑的心口,再度不听使唤的狂跳起来。
他会不会认出自己是假冒的新娘子?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了她?会不会——
“握住!”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单小桑几乎惊跳起来。
好半晌,她才终于看清他朝她伸出的修长大手。
这一刻,她突然感激起他,要是没有东西支持住她,她肯定会立刻在这男人面前倒下去。
带着几分敬畏,她颤抖的伸出小手握住了他——
“不是握我的手,是红绫。”
平云飞看着在掌心里颤抖的纤白小手,竟忍不住笑了。
单小桑发誓,她在平云飞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
“对……对不住!”
单小桑羞窘的赶紧松开手,一张小脸立刻涨得绯红。
虽然隔着一层红褵,奇妙的是,平云飞仿佛能看到她脸蛋上美丽的酡红。
从她步入大厅以来,平云飞一直不曾认真看过,这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但这一刻,他却不禁开始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起她。
她很纤细,是那种宛如瓷娃娃,一捏就会碎的娇弱女子,得尽心照顾呵护——一如这城中所有弱不禁风的名门千金。
突然间,被那双发颤小手撩起的莫名悸动,迅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的时间该用来扩大平家的生意版图,而不是去呵护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况且,他也没有心情把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这场婚事,不过是为了获得生意上的助力罢了,他不该有太多莫须有的情绪。
将红绫另一端递到纤白的小手里,平云飞遽然别过头不再看她,平静无波的进行拜堂大礼。
虽然隔着一层红褵看不清他的相貌,但不知怎么的,单小桑却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然气息,以及那股莫名的威胁感。
她只是个冒充的新娘,在尉少爷来接她之前,只求别被揭穿,其他的,她实在无力多想。
“送入洞房——”
随着一声高唱,周遭宾客纷纷鼓掌、哄闹起来。
单小桑不知道“洞房”是甚么意思,却隐约意识得到,最难熬的酷刑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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