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弄晴浑身一颤,为曾经有过的念头而羞愧难当。
这就是二哥的看法——一个作践自己的无耻女孩?
没来由的寒意自心底窜起,她忽然觉得好冷、好悲凉,又好无助。
"也许……他并没有你们想的这么不堪。"她无力而荏弱地轻声代易子扬辩驳。
"或许吧!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与我们无关,想那么多做什么。"楼少钧随意一耸肩,并未将弄晴的话放在心上。
一餐下来,她如坐针毡,片刻难安,也许短时间的反常可以勉强瞒过楼少钧,但是她明显的心神不宁却难逃与她相处了二十年、极度了解她的楼少钧的法眼。在发现他频频投来的关切目光时,伪装对她而言已是难如登天!
于是草草填饱肚子,她仓皇地想往房里逃,在上楼前,楼少钧出人意表地唤住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弄晴,也许你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考空间、自己的隐密心事,以及自己的烦恼,不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有事只要到我身边撒撒娇就行了,但是弄晴,我要你记住,你累了、倦了、迷惘无助时,二哥的臂弯永远会抚慰着你,任何事都改变不了,懂吗?"
眼眶浮起温热的感觉,弄晴知道自己一定又泪盈满眶,再不走,她一定会立刻泪洒当场!
匆匆躲进房里后,她陷入了空前的天人交战,在取舍的锥心煎熬中,她才猛然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易子扬投下的感情是如何的刻骨铭心,每每她狠下心肠揉掉手中的名片丢人垃圾筒,心头便如泣血般的绞痛着,然后再度不由自主地捡拾起它。
她很优柔寡断,她没骨气、没原则!这些话她不下千次在心底责骂过自己,然而她就是不能潇洒地斩断这段不该发生的盲恋。
一是盲恋吗?她很清楚,自己是真真实实地爱上易子扬,这是一份已融入骨血,再也抹不去的深刻记忆,随着她的每一道呼吸、每一个脉搏跳动共同存在着,密不可分,她又如何能逃脱?
可是——楼少钧的话清晰地在脑海响起,扎得她更加痛彻心扉。
她不能让楼少钧对她失望,他是这么的疼她、爱她,若真这么做,她可以想象他会是如何的暴怒痛心,他绝对不可能谅解她,他会瞧不起她、会鄙视她、会……
她痛苦地闭上眼,流不尽的泪又潸然而落。
以楼少钧在商场上的名气而言,她若不顾一切地选择迁就自己的爱情,那么面对自己的妹妹屈身情妇的事实,楼少钧将情何以堪?他又如何面对商场中人对他投以的异样眼光、如何承受众人的议论纷纷……
就算她不在乎自己身败名裂,可是,她不能毁了楼少钧。她如何能为了一段使她时时刻刻活在煎熬中的锥心苦恋,舍弃掉千金难换的亲情?但割舍对易子扬的感情却又——痛彻心扉啊!
天啊,为什么爱一个人非得做出这么揪心刺骨的两难抉择!
弄晴知道,为了二哥,为了她二十年来所拥有的可贵亲情,更为了使自己免于沦人万劫不复的惨痛地步,她必须忘掉易子扬,她没得选择!
紧握在手的小巧纸张轻如飞絮地无声飘落,楚楚容颜只有一道又一道未残的泪——
第五章
一个星期又过去了,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过的,成天犹如掉了魂般,完全感受不到喜怒哀乐。
事实证明,她根本忘不了易子扬!她使尽了全力,命令自己不许想起他,换来的结果却是一道又一道苦楚的泪痕。
她痛苦,她好痛苦!
尤其,每当夜阑人静,脑海浮起那张狂傲冷漠,却异常俊逸的男性容颜时,揪心般的相思便啃噬着她面目全非的心,她不断自问,难道今后她就得这样过下去吗?
不!她不甘心,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呢?早在见到易子扬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已迷失,再也回不到以往那个纯真无忧的日子,这段深情付出,早已让她没了自我。
与其悲痛挣扎、苦涩度日,她宁可选择痛痛快快地勇敢爱上一日。
她不放弃,她绝不放弃!不曾努力,她又怎知自己得不到易子扬的心?她相信他并不如外表所表现得这么冷酷无情,不去尝试,她会抱憾终生。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了一晚,茫然的眼眸总算闪现一缕光芒,早已又痛又麻的双脚,缓缓往深刻烙在脑海的地址走去。
易子扬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今天,她因爱他而去找他,结果无庸置疑的,她会被他拒于千里之外,他要的不是爱情,他说得很明白。
她完全感受不到双腿尖锐的刺痛感及阵阵冷风袭上身躯的寒意,只专注思考着该如何留在易子扬身边。如果她告诉他,她去找他,完全与爱无关,他会相信吗?
恐怕很难,他自己都说了——他不是白痴!
所以她无可避免地,必须想个合情合理,说服力强一点的借口。
为钱?会不会太俗气了点?易子扬有可能对这种女人动心吗?
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在决定赌上一切时,她就已不管代价会是如何惨痛,就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也只得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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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栋充满欧式风格的雅致建筑物矗立眼前,她在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毅然决然地按下门铃。
应门的是位五十开外的妇人,在她的引领下,她穿过了古朴典雅的庭园,在进入客厅之际,她迟疑地退了一步,轻咬着下唇,略显苍白的小脸写满不安。
妇人投以困惑的一眼,弄晴局促地挤出一抹微笑,正欲开口,大门便在同时被推开,易子扬英挺的脸孔呈现在顿感无措的弄晴眼前。
"呃……"她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舌头打结了般无法道出完整的一句话。
易子扬淡淡一瞥,对着犹未离去的管家漠然道:"张嫂,你先下去。"
待张嫂恭敬退下后,他朝犹杵在原地的弄晴伸出手,待她怯怯地将手交至他温热的大掌,他才赫然发现握在掌中的手竟是如此冰冷。
盯着她小手的目光直觉往上望去,才发现她单薄的身躯仅着一件薄衬衫和牛仔裤,不冷才怪!
他立刻拉她进屋,倒了杯热茶给她。
弄晴紧紧握着茶杯,感受其中的温度。
"你到底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
"不知道。"她没注意到这些,就连脚上的疼痛,也是在坐下后的此刻才感到。
她在搞什么啊?易子扬蹙起眉,更难以解释的是,他的心竟荒谬地微微刺痛?
但他很快便掌控住自己的情绪,以不动如山的平淡语调道:"今天该没下雨吧?你又用不着向我借伞。还是你的书又不见了?先声明,这回我可没捡到你的书。"
暗含调侃的口吻使她脸孔微微发热,"呃,不是,我……"
望见她颊上醉人的嫣红,易子扬似乎领悟了什么,"我希望是我自以为是,你不笨,该不会想说什么超级蠢话吧?"
"我……"她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般地说:"如果你肯要我的话。"
-抹难解的复杂神色闪过眼底,"你指的是哪方面?"
"要"有太多种解释,弄晴打算选择哪一种?
"一切全依你所说。"趁着勇气还没完全消退以前,她再一次肯定地回答。
易子扬陷入沉默,幽深难测的目光定定锁在她身上,直到她忸怩不安地垂下眼脸,他才缓缓开口:"我说过了,你不是块当情妇的料。"
"凡事总有第一次——"
"回去吧!打消这个念头。"他始终认定她是个洁身自爱的好女孩,他不愿毁掉她,虽然心中隐隐有股声音在呐喊着……
呐喊什么?要她吗?曾几何时,他也会有认真想要某样事物的情绪?尤其那还是个女人,他最鄙视的无知动物!
他的断然回绝狠狠刺痛弄晴脆弱的心扉,她忍住心伤,不愿让他看出已然伤痕累累的心,努力稳住声调,故作淡然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很抱歉打扰了你,或许,我该去找别人……"
她起身的同时,两簇无名火同时燃上他的黑眸,他沉声道:"再说一遍,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拒绝了我,不是吗?那么我总得找另一条通往罗马的道路。"
他莫名感到气愤,难道是他错看她了吗?一个精灵一般纯净灵动的天使……
"你就这么决意地自我沉沦、自我放逐!"
因为她爱他,他懂吗?那一刻,她几乎要大喊出声,但她知道,此刻的他,并不接受这样的言词。
如果当个好女孩的代价是与他理清界线,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那么她宁可抛却高洁的身段,与他一同沉沦。
"我希望是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只能说遗憾……"
"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使得你自甘堕落?"他为她有这样的想法与作为感到非常不悦,她不该是轻浮随便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