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我跟琰哥哥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她不知道这荒谬的念头,他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妳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因为我的缘故,妳被强迫跟他分开嫁给我,难道这还不足以让妳动了杀机?」
虽然他根本无法想象,善良得连一只蝼蚁也舍不得踩死的她,会是几乎害死他的刽子手,但事实却在眼前。
「嫁给你,我从没有过一丝埋怨,我只怕你──勉强啊!」衣水映眼底泛起一层薄雾。
「那条绣帕妳又作何解释?」他遽然别开头,烦躁的问道。
「甚么绣帕?」
「或许这能唤起妳一点记忆!」
看着他自怀里掏出那条染血的绣帕,她两眼蓦然大瞠。
「这绣帕怎么会在你这?」
「这是我在琰的练功房发现的,上头还有一张写着相思崖三字的纸签。」他两眼紧盯她脸上的表情。
「这绣帕是那天我不小心在书房外弄丢了,后来想回来寻时,却怎么也找不着了,怎么会在练功房出现呢?」
「因为妳去过那!」
「我?」衣水映这下更糊涂了。
「没错!就在我出事那天。」
「你出事那天一大清早,我就陪娘到庙里进香去了,怎么可能去练功房?若不信,你可以去问娘。」
她的表情不像说谎,但冷燡为甚么会说,看到她去了练功房?
很明显的,这两个他向来最信任的人,其中有一人说了谎。
只是,衣水映实在太娇弱、表情也太无辜,他无法把她想成那种心若蛇蝎的女人。
「这事情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若真是妳,我绝不会轻饶!」他眼中闪着一抹肃杀的冷光。
衣水映没有开口再解释些甚么,却毫不畏怯的迎视他犀利的眸光。
「妳出去,我要静一静!」
南宫珩望着她好半晌,才遽然转身径自面向窗外不再看她。
衣水映望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终究还是沉默的带上门离开。
待衣水映的脚步声一走远,他立刻让门外的丫鬟把霍令齌给请来。
「怎么?今天好些了吗?」
霍令齌一进门,依然是一副轻松自在的神情,像是无视于他失去双脚的事实。
奇怪的是,这样的态度却让他觉得好过多了。
「齌,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南宫珩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请托道。
「你说,我若帮得上的,一定义不容辞。」霍令齌果然一如预料中的爽快。
「我怀疑我这回受伤,是有人故意布下的陷阱,想请你去帮我查查。」
「我就说,我认识的南宫珩,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把自己摔下山崖的人。」霍令齌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一笑。「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南宫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回,霍令齌望着门外,很快就有了主意。
看来,这件事得从调查这个,来历神秘的冷总管开始。
☆☆☆
「我不需要吃甚么药,给我拿出去!」
「珩,这样是不行的,你的脚──」
「我说拿出去,妳是没听懂是不?」
杯盘遽然碎裂的声音,划破了南宫山庄宁静的清晨。
正在干活儿的下人,闻声只是往侧厢院看了眼,又各自忙起自己的工作,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了。
从出事之后,南宫珩变得格外暴烈的脾气,让下人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多管闲事。
仿佛被诅咒似的,一个月来南宫山庄接连出事,先是南宫琰,后是南宫珩,最后连向来坚毅刚强的南宫夫人,也因过度忧心而病倒了。
如今整个山庄,像是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霾,那股说不出的紧绷气氛,宛如大祸临头的前兆。
衣水映看着满地的碎片跟药汁,忍不住叹了口气。
「珩,你这样对自己一点帮助也没有。」
看着蹲下身去捡拾一地碎片的衣水映,南宫珩强自压抑她被割伤的担心,遽然别过头去。
「我怕这一喝,丢的就不只是一双腿,而是一条命。」他话中有话的暗讽道。
「珩,这是霍公子开的药方子啊!」衣水映不敢置信的倏然抬头望向他。
「怎么?听妳的口气,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南宫珩眯起眼,像是想看穿她。「毕竟他长得俊俏潇洒,身分也非比寻常,妳一定巴不得离开我这个阴阳怪气的瘸子,投向他的怀抱吧?!」
「珩,只要你还需要我的一天,我就不会离开你。」
衣水映那美丽而平静的表情惹怒了他。
「收起妳那自以为慈悲宽容的姿态!」他大手愤怒一挥,触手可及的东西应声碎裂一地。
「妳懂那种感受吗?一夕之间成为一个残废,寸步难行、样样得依靠他人,软弱无助得宛如一个三岁孩童──不,妳不懂,妳只会装模作样,施舍所谓的怜悯,好让我更像个无用的废人!」
他宁愿她脸上露出一点不耐与嫌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于他近乎蛮横的无理取闹,毫无怨言的默默承受。
他尖锐的话,让衣水映脸上浮现一抹深受刺伤的表情。
「我从不曾有过怜悯你的念头,我只恨不得受伤的是我!」
闻言,南宫珩心口蓦的一紧,心底遽然涌出曾经对她有过的浓烈感情。
「为甚么不离开?」他蓦然将脸埋进掌心里,痛苦的喃喃说道。
为甚么不离得他远远的,好让他保留最起码的尊严。
衣水映平静的摇摇头。「我绝不会离开你的。」
她那绝美的容颜、坚定的神情,是那样的撼动人心,几乎击碎了他心里高竖的防卫。
「你的手受伤了!」
南宫珩怔然看着她轻柔的拉过他的掌,以棉布轻轻擦拭着掌心沁出的血,那祥和恬静的表情,竟让他无端想起初春的湖水。
「我让环儿去给你端点粥来好吗?」
一个轻柔的声音惊起了他。
看着她美丽脸庞上写满的关心许久,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点头了。
「好,不过──」他两眼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我要妳去煮!」
楞了下,衣水映随即漾起笑。
「我这就去。」只要他愿意吃点东西,就算要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然而衣水映却料不到,他那过分平静的脸孔后,隐藏的却是另一种用心。
满怀欣慰的衣水映兴冲冲到厨房,请厨娘教她熬了碗粥,被熏了一头、一脸的灰,还烫伤了娇嫩纤手──然而,端到南宫珩面前,得到的却是一句,太冷!
好不容易回到厨房重新热过一回,他又嫌太咸,眼看时间已快到中午,怕他饿着的衣水映,又赶紧下米重煮一回,这一次,他却又嫌粥稠。
几十趟下来,他无所不用其极的用尽各种方法刁难她。
「妳是不是存心欺负我这个残废?嘴里说得好听要照顾我,却故意煮出这种东西来气我──」
「我没这意思,只是第一回做,难免有些生疏,下回──」
「还有下回?」南宫珩暴烈的吼道:「出去!」
「珩,别这样……」
「我说滚出去!」
碗盘碎裂的声音,几乎吓坏了门外的穆嬷嬷,她几乎忍不住想冲进去,下一刻却见衣水映难掩仓皇的急忙走了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啊?」穆嬷嬷焦急的上下审视起她。
「我没事。」衣水映试图从脸上挤出一抹笑。
「小姐,别再这么糟蹋自己了!」穆嬷嬷心疼的拉住她,实在看不过去。「大庄主他根本像变了个人似的,妳何苦委屈自己任由他这样刁难?」
「奶娘,不怪他,他腿受了伤,情绪难免不稳──」
「小姐,再怎么说您也是衣家的小姐,他待您简直比一个丫鬟还不如,您叫奶娘看了怎么不心痛?」
「比起珩,我不过只需要多点耐性,已经是何其幸运了,是不?」
「您凡事都为旁人想,总该也替自己想想吧?!」
「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好过些……」衣水映紧咬着唇,眼底的泪就是不敢让它掉下来。
「我可怜的孩子──」穆嬷嬷不舍的紧抱着衣水映,喃喃的说道。
苑外,一抹挺拔的身影目睹了这一幕,两手不禁紧握成拳,眼中流露的是浓浓的不舍与心疼。
南宫琰不知是老天爷无情、还是造化弄人,竟会让原本和乐融洽的山庄演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他自小发誓,要照顾保护一辈子的映儿,如今受尽委屈,他却甚么也不能做,更无奈的是,他竟然也恨不起那个曾经夺去他的所爱,如今却失去了双腿的大哥!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衣水映从大哥手中抢回来,但她已是大哥的妻,双腿不良于行的大哥,也需要她的照顾,他怎忍心为了自己,再将大哥推入痛苦的地狱?
看着苑里默默流泪相拥的两人,南宫琰再也不忍多看一眼。
他遽然别过头,转身就往后院而去。
☆☆☆
南宫琰循着下人的指引来到后院,只见霍令齌正坐在柴房里刨木头。
来到南宫山庄作客已经好一段时间,除了固定给南宫珩诊视,其余时间他始终是这副特立独行的样子,轻松自在的宛如在自己家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