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聪明!若你不是南宫骅的儿子,我还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朋友肯定是做不成了,不过你若把羽儿交出来,我可以从轻发落。」
「别傻了,你一个瘸子能做甚么?」
冷燡一纵身,转眼间人已经跃上了屋顶。
「羽儿是无辜的,你放了她!」南宫珩朝屋顶沉声说道。
「只要她是南宫骅的女儿,就不配『无辜』这两个字!」冷燡冷冷的说道。
「你把羽儿带走,到底想做甚么?」
「你会知道的!」
黑暗中传来邪魅一笑,而后俐落的身影便从容扬长而去。
他从来不知道,看似温文寡言的冷燡,竟有着身好功夫。
凭着他俐落的身手,南宫珩知道庄里的家丁肯定追不上他,也就没有惊动任何人。
但他定会设法追踪到冷燡的行踪,把羽儿带回来,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去找一个人!
☆☆☆
青梅镇上,清晨的大街人来人往。
买卖的商家跟客人讨价还价的声音,将大街点缀得格外热闹。
而街尾一栋毫不起眼的简朴木屋前,几名大婶就围在屋前,为了一幅绣品抢得面红耳赤。
「我说刘夫人,昨儿个您已经买了一幅,今天就别再跟我们抢了!」
「谁说昨天买了,今儿个就不能再买?我可以多出几两银子,妳们能吗?」
「话可不是这么说,妳也晓得映儿姑娘卖绣品全靠心情,可不是在这比谁财大气粗啊!」
「是啊!刘夫人,我看妳就把这绣品留给我们吧!」
「是啊、是啊!」此话一出,几名向隅的妇人猛点头附和道。
「反正妳们说啥都没用,这幅牡丹我要定了!」
一身穿金戴银的妇人,示意身旁的丫鬟掏出银子,趾高气昂的拿着绣品正要离开,冷不防却被一个好听得宛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给唤住了。
「刘夫人,请留步。」
「啊?」妇人一楞,转过头只见衣水映从窗前起身,绕出大门走了出来。
「对不住,这幅绣品我不想卖。」
衣水映柔柔的说道,将几两银子递还给她,始终是笑意盈盈的笑脸,任谁也对她生不起气来。
「为甚么?难道妳是嫌我给的银子太少?」刘夫人的手豪气一挥。「银儿,再拿十两银子给映儿姑娘!」
「不,刘夫人您误会了。」
面对一副财大气粗的刘夫人,衣水映依旧是柔得像能滴出水来的温柔语气。
「这绣品我想自个儿留着,不是银子的问题。」
「这……」妇人悻悻然看了手上的绣品一眼,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还给了衣水映。「罢了、罢了,这牡丹我不买了!」
一看刘夫人悻悻领着丫鬟走了,其他妇人心知今天肯定是买不到这幅绣品,也失望的各自散去,只剩下一名妇人,还依依不舍的看着衣水映手上的牡丹。
一待众人走远了,衣水映转身就将绣品塞进妇人手里。
「福婶,这幅绣品给妳。」
「可是……妳不是说这牡丹不卖?」福婶手足无措的捧着绣品。
「我是不卖,只想送人。」衣水映嫣然一笑。
「妳要把这牡丹送给我?」福婶两眼一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实在的,她家里还有几个孩子要养,日子实在不好过,根本不敢去想买绣品这些奢侈品。
但自从有次经过这儿,看过她的绣品后,她细腻、灵巧的手艺、让她几乎爱不释手,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攒了点银子,却总是被镇上刘员外夫人给抢先买走。
「映儿姑娘,这绣品怕是妳花了好几天的功夫绣的吧?!怎能平白无故的就送给我?」福婶不安的说道。
「不打紧,我一个人生活,要不了多少银子的。」衣水映含笑摇摇头。
「可是……」
「福婶,收下吧!」衣水映将绣品推到她手里。「上回我不也收了妳一大把青菜吗?」
「那只是自个儿种的粗菜,值不了甚么钱。」福婶腼腆的急忙摆摆手。
「您别这么说,您的心意何止几两银子而已?!」
「这……好吧!」福婶终于心满意足的将绣品紧紧捧在手里。「映儿姑娘,真是太谢谢妳了。」
「别客气。」
福婶简直是不敢相信,映儿姑娘竟然宁愿舍那足以养活一家子的银子不要,而将绣品送给她,简直像个──活菩萨!
不过,谁叫这映儿就是这么一副好心肠,莫怪乎她才来了几个月,就得到了整个镇上所有人一致的喜爱。
两人聊了一阵,直到送走了赶着回去煮午饭的福婶,衣水映才又转身回到屋内继续绣花。
几个月前,她一个人骑着马,来到这几十里外的小镇上,身无分文的她不得已卖了马,用几两银子租下这间房子,其余的就拿来买了点针线、布料,开始做点绣活卖。
幸好这镇上的人大都热情亲切,见她一个姑娘家,总是格外帮忙,虽然她的慢工出细活只够温饱,却已知足了。
回到绣桌前,她拾起只绣了一半的莲,专注的继续一针一线细细绣着。
然而不知怎么的,衣水映总感觉像是有道灼热的视线凝视着她,那种感觉熟悉得像是南宫珩就在身边似的──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了南宫珩。
他可还好?
打从她踏出南宫山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他,但他根本不需要她,离开,对彼此都好。
这么久以来,衣水映心底始终挂念着他,就怕他没能好好照顾自己。
她忍不住冥想出了神,一不小心,手上的针竟扎进了指头里,她痛呼一声,赶紧将纤指放进口中。
不经意一抬头,却叫她震慑得蓦然瞠大双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外那抹熟悉的身影,竟然是──
☆☆☆
南宫珩?
他──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衣水映用力眨了下眼,深怕自己眼花了,再一定睛,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依然伫立门外,而身旁站着的,竟是她日夜牵挂的穆嬷嬷。
最叫她惊讶的,不是穆嬷嬷就在他身边,而是──他竟然站起来了!
看着南宫珩缓缓走来,那稳健灵活的步伐,让她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你的脚?」
她的双眼紧盯着他健全的双脚,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它复原了!」
南宫珩来到她跟前,看着她一身朴素的碎花棉布衫裙,却依然掩不住她脱俗出尘的美,才发现自己竟如此想念她。
「是琰哥哥从蜀中带回来的药?」衣水映双眼还是紧盯着他的双脚。
当初南宫琰拋下新婚未几的妻子,不告而别离开,之后带着珍奇草药回来,经由白凝霜的述说她才知道,原来他竟然为了南宫珩的腿,毅然到蜀中的极险恶之地去寻找药草。
所幸两人不但寻到药草平安归来了,感情竟也奇妙的深浓起来,与新婚之时的疏远,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多亏了他!」
南宫珩平和中带着感激的口气,让衣水映惊讶得抬起头。
不知道为甚么,她总觉得──眼前的南宫珩,像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心底那股再度汹涌起来的骚动让她不安,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望向一旁的穆嬷嬷。
「奶娘!」衣水映激动的扑进穆嬷嬷怀里。「您怎么会在这?您不是──」
「我就知道您肯定误会了甚么。」穆嬷嬷含笑回答她的疑问。「大庄主没有把我赶走,只是暂时把我送到城里的药庄帮忙。」
他并没有把奶娘赶走?
衣水映不由得转头望向一旁的南宫珩。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他定定望着她,深邃的眼眸几乎快将她淹没。
「进来坐吧。」衣水映将两人请进了小屋里。
南宫珩进到小而简朴,却收拾得颇为干净的屋子里,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
他一直以为柔弱的衣水映,得靠双有力的臂膀来照顾她才行,没想到,她竟坚强得出乎他的意料。
「已近午时,你们饿了吗?」
「我们到镇上的饭馆──」衣水映的声音惊起了他,南宫珩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街坊邻居今早送了我一些青菜,我下锅炒炒很快就好了。」说着,衣水映已经挽起衣袖走进布帘后。
「我来帮忙。」穆嬷嬷也跟着进去了。
这下,南宫珩脸上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
他始终以为,柔柔弱弱的衣水映,是只适合被捧在掌心里呵护的脆弱花朵,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不但自立谋生,甚至还学会了进厨房煮菜?
听着里头传来的声响,南宫珩顿时怀疑起自己,就这么理直气壮的打算接她回去,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不多时,桌上已经摆了三样简单的小菜,无言接过她送到面前的饭,他突然有种莫名的苦涩。
她的厨艺就如同她的绣技一样,好得无话可说,但入口的饭粒却宛如铁沙,一颗颗沉甸甸的沉进胃里。
饭桌上,两人低着头各怀心事,一旁的穆嬷嬷也不敢多说甚么,气氛是出奇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