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大剌剌的睡在当今宰相的床上,这下她不送掉半条小命,屁股也铁定被打得开花。
全怪她昨晚一时大意,竟然就这么睡著了,还糊里糊涂的摸进大冰块的房间,睡得浑然忘我,就连大冰块有没有进房来都不知道。
这下她真是要倒大霉了!
现下房里除了她,连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偌大的寝房空荡安静得诡异,让她忍不住心底直发毛。
说不准,那个看来寡言深沉的大冰块,不知正等在哪个地方,随时准备跳出来痛骂她一顿!
水灵撩起裙摆,心惊胆跳的仓皇跑出房,就连一双鞋也来不及穿。
匆匆躲回仆人寝房,她忐忑不安的来回踱起步子,好半天也没有半点风吹草动,这叫向来性急的水灵可按捺不住了。
反正她闯下了大祸,横竖都是一刀,要死也要死得痛快些!
她在房里随便找了双鞋套上,便鬼鬼祟祟的摸出房去,才一走出西厢的曲廊,就见到大冰块的跟屁虫正打前头走过。
她得想办法跟他探探口风,虽然这大木头也是个不声不吭的大怪人,但眼前情势危急,也只好勉强凑合著用了。
「流衡!」水灵站在曲廊下,朝他招了招手。
前头的流衡挑了挑眉迟疑半晌,而後还是朝她走了过来。
「水灵儿,有事吗?」
流衡虽有俊挺出众的相貌、武将的英气,然而他的冷却叫水灵不敢领教,要不为了打探口风,她才懒得搭理他。
「爷呢?」她溜著双灵动水眸偷觑了他身後一眼,悄声问道。
「爷上朝去了,怕要午时才会回府。」他仍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上朝去了?」她怀疑的大眼在他身上来回溜著。 「那你怎么没跟去?」人一心虚,个性也不免变得多疑起来。
「爷吩咐了我些事要我去办,所以才没有跟随爷同去。」沆衡缓缓挑了挑眉。
「那爷今早心情如何?脸色有没有甚么不对?譬若说……发青或发黑?」水灵紧张的追问道。
「爷今早没有特别的异状,怎么?」
即使是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小丫鬟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流衡仍是一脸平静。
一见从这块大木头的嘴里问不出半点结果,水灵心里头可不舒坦了。
怎么这主仆俩全都是一个样儿的闷葫芦,让人窥探不出半点心思。
「没事、没事!你走吧。」
水灵摆了摆手,心烦的咬起了纤白手指,陷入沉思。
只是望著流衡孤冷、挺拔的背影,水灵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
「喂,流衡,你会不会笑?」
水灵的声音蓦然唤住了他的脚步。
「会,但没有时间。」
他微微扯了下唇,而後头也不回的离去,只留下身後张大了嘴,一脸错愕的水灵。
好个有个性的木头!
第四章
为了减轻霸占主子寝房的不敬重罪,一整个早上,水灵抓著块抹布,硬是以前所未有的心甘情愿,将甯颠顤书房、寝房里里外外全擦了一遍。
此刻早该哀声连连、抱怨连天的水灵,丝毫不觉辛苦,反倒是一颗心七上八下,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就深怕那大冰块会气得把她剁成八大块,再丢到府外喂狗……
「这里是怎么了?」
不知何时,甯顤竟然进房来。
水灵惊愕的转身,瞪著一脸平静的甯颠,慌张的躬身唤道:
「大……不!爷,您回来了?!」
「这儿怎么活像是刚淹过一场大水似的!」甯顤说著从地上的一滩水渍中抬起脚来。
「奴……奴婢正在打扫爷的寝房。」水灵低著头,以前所未有的谦逊答道。
「嗯!」甯颠的目光掠过一片湿答答的桌柜,只是挑了挑眉未置一词。
「昨儿个夜里睡得可好?」
看著眼前这个总有惊人之举的小丫鬟,他似笑非笑的扯开了唇。
原先水灵满腹的罪恶感与不安,全被他唇边的那抹嘲讽给赶跑了,她涨红著小脸,恼羞成怒的吼道:
「你……你若要罚我就尽管罚好了,用不著在这冷嘲热讽。」
「罚你?为甚么?」他懒洋洋的挑起眉峰。
「我……我昨儿个夜里『不小心』睡著了,还霸了你的床,害你得到别处寝房睡,你自然是不会轻饶我的。」
水灵索性招认了罪行。只是至今她还是想不起来,究竟是何时摸进他寝房的?!
「我没有到其他寝房睡!」
「甚么?」水灵震惊的抬起头。
莫……莫非她真睡死了,连他昨晚睡在旁边都浑然不知?
「你放心!昨晚我在椅子上睡了一夜。」
看出她的震惊,他勾起唇淡淡的解释道。
「这下我是更肯定你是非罚我不可了。」水灵哀号了一声。
天底下哪有丫头睡床上,主子睡椅子的道理,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寻常的主子,而是当今的宰相。
「喔?若是我不罚你呢?」
「不罚我?」他的话让水灵的水眸倏然一亮,然而很快又再度黯淡下来。「我犯了这么大的错,你怎么可能不罚我?」她扁著小嘴,无限哀怜的嘟囔道。
她噘著小嘴,既无辜而又无邪的模样煞是揪人心肠,尤其是一双可怜兮兮的漾水瞳眸更让他於心不忍。
向来对下人坚守信赏必罚原则的他,决然推翻了以往恪遵不违的金科五律。
「念你把这里打扫得这么『乾净』的份上,就暂且饶了你一回吧!下不为例!」
他的话,让水灵惊喜的狠狠倒抽一口气。
「你……你是说真的?」
她今儿个是走了甚么狗屎运?才胡乱抹了几下桌椅,竟然就幸运逃过一劫!
「我甯顤说话算话!」她错愕的反应让他忍不住勾起唇。
「谢谢爷!谢谢爷!」
此刻水灵只差没跪下来磕头称谢,深怕等会儿甯顤又突然改变主意,她拎起湿答答的抹布,就急忙往门外冲。
「还有,水灵儿!」令他自己也惊奇的是,他竟然记住了她的名字。
「甚么?」
水灵倏然转身,一双水盈大眼满是戒备,深怕他当真是改变了主意。
「你得吃胖些,你抱起来简直比一册竹简还要轻。」
这回,轮到水灵儿错愕的张著小嘴,目送他远去。
好不容易夜幕降临,这天晚上累瘫的水灵,一躺上床就沉沉睡去,连一刻钟也没有浪费。
只是月落日升,第二天一早醒来,她的恶梦依然还是没有结束。
一早,向来在司徒府中晚起的水灵,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被温大娘那杀鸡似的叫声给吵醒,硬是给赶到大冰块的房里。
「替我备衣,我要沐浴。」
她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替他理完床榻,却见他又一派轻松的晃进房来,丢下一句吩咐。
她原本一双水汪、灵动的美眸,早巳因严重缺乏睡眠,布满了血丝,还兼惺忪得几乎张不开,一张粉嫩白皙的无瑕睑蛋,也变得黯淡无光,宛如下堂弃妇。
瞧瞧她多惨,他竟然还狠心虐待她?!
忍著满肚子气,她捧来衣服放在浴池外,正想偷空再回去补个眠——
「进来替我擦背!」
他霸气的命令,再度从身後传来。
她遽然旋身,不敢置信的盯著他宽阔的背,一股滔天的怒气冲上她的脑门。
他简直是可恶至极!她可是个闺女耶,怎能叫她去做这种事?!
水灵义愤填膺的冲进澡堂,朝他吼道:
「我不要!我可是个姑娘家,怎能……怎能……」她的目光不觉瞟向热气腾腾的大浴池,脸红得再也说不下去。
虽说她生性顽皮、专擅惹是生非,但黄花大闺女最起码的矜持她还是有的呀!
正准备宽衣的甯顤闻言缓缓转过身,平静的盯著她被怒火染得绯红的脸蛋。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他挑衅似的朝她挑起一道浓眉。
「我……」水灵气鼓著双颊,向来倔直的性子怎甘心服输。「洗……洗就洗嘛!」她才不怕他呢!
水灵当下愤慨的撩起袖子,火速冲了进来。
一股几乎隐忍不住的笑,在他的胸臆间回荡开来。
慢慢的,他竟开始有些了解这个率直的小丫鬟了!
看著满脸不甘、一副严阵以待的水灵,甯颠竟忍不住想逗她。
「你还杵在那儿做甚么?还不先过来替我宽衣。」
他板起脸,沉声命令道。
甚么?替这大冰块洗澡也就罢了,他……他……他竟然还要她替他脱衣服引他的手是用来做啥的?水灵在心里失控的狂吼著。
忍耐,忍耐!水灵用力吸了几口气,硬是把一股亟欲发作的怒气给压下去。
「是,爷!」
她咬著牙,愤愤的自嘴里挤出两字。
踩著僵硬的脚步朝他走近,水灵忿忿的瞪著一派闲适的他,几乎要将他好看的俊脸烧穿个洞,而後才粗鲁的「扯」下他的腰带、罩衫,直到他身上只剩下一件雪白的单衣。
「剩下的,你自己有手,该知道怎么脱!」
水灵又羞又怒的背过身嚷道,摆明了绝不愿再替他脱任何一件衣裳。
看著那个怒气腾腾的小小身影,甯顤再也忍不住唇边那抹逐渐扩大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