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等一等!’
水灵还不及思考,便冲动的叫住了她。
‘甚么事?’前头的璃若一脸怀疑的缓然转身。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她有没有听错?这倔傲的小丫头竟然说要‘拜托’她?
璃若的双眸坏坏的眯起。
‘嗯?对不起,刚刚你说了甚么,我没听清楚!’
‘我有事要请你帮忙。’水灵硬是忍住怒气,再次重复道。
璃若挂着抹大大的美丽笑容,一脸闲适的紧瞅着她瞧。
嘿,天下红雨了!这向来老爱跟她做对、唱反调的小丫鬟,竟然要她帮忙?
失去与获得,全在这纷乱的同一天发生。
当宁顤满怀欣喜,计画着要如何告诉水灵儿—下!应该叫她司徒水灵,他已与公主解除婚约,且知道她真实身分之际,却发现她竟然失踪了!
他的寝房里,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全消失一空,只在桌上留下一张纸,上头还画着只大乌龟,模样看来滑稽、可笑,却像极了错愕不己的他。
‘水灵儿呢?’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府中的奴仆一个个全被叫到了大厅里盘问,却始终一无所知的摇着头。
‘奴婢们,不知情……’
‘奸好这么大个人,怎么会给弄丢了?’宁顤心急如焚,口气也不觉大声了起来。‘温大婶,你说!你是管丫鬟的,水灵儿上哪去你该清楚。’
‘爷……今儿个老奴还有几名丫鬟,全到门口恭送公主回宫,一回头,就不见水灵儿了!’
温大婶战战兢兢的伏着首,不敢迎视主子那前所未见的狂怒表情。
公主?
他狐疑的蹙起眉头,却当下推翻了心底的那丝怀疑。
水灵儿向来跟公主是死对头,谁也瞧谁不顺眼,公主怎么可能会帮着水灵儿离开府中?!
‘爷……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正在头痛问,突然底下一名小丫鬟嚅嚅诺诺的开口了。
‘有话你尽管说便是!’宁顤沉声说道。
‘奴婢今儿个无意间注意到,一早公主带了四名宫女来到府中,下午离府时,却不知怎么的身边却多了一名宫女……’
宫女?这的确像是那鬼灵精怪的水灵儿会做的事!
‘说下去!’
‘而且我还隐约听到那名宫女叫公主是——刁蛮公主……’
果然是她!
‘任总管,快替我备匹快马——’他得立刻去把这折磨人的小丫头给追回来不可。
不,等等!他勉强阻止几乎迫不及待的自己。
凭这丫头的拗性子,此刻就算他用八人大轿去迎接,也铁定哄不回她。
他得学学她,用点伎俩才行!
好不容易顺利逃出宁相府,水灵一路上遮遮掩掩、心惊胆跳,就深怕宁顤发觉她失踪了,派人将她给逮回去。
然而直到她同刁蛮公主,爽快的挥手互道没事永不‘再’相‘见’,重进久违不见的家门时,还是一点踏实感也没有。
她是真的回家了吗?
怎么那看起来像是个厉害角色的宁顤,竟然没有来逮她回去?
莫非他在听闻婚事遭到取消,一时晴天霹雳,所以才无心理会她这个小丫鬟逃出府之事?!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声音蓦然在面前响起。
‘灵儿,你可总算回来了!娘可想死你了!’
一见失踪许久的女儿回来了,司徒夫人可开心得几乎喜极而泣。
‘娘!灵儿好想您。’
水灵儿一见她娘,再也忍不住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奔进她娘温暖的怀抱里,纵情的哭了起来。
‘我的乖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司徒夫人心疼的安抚她道。
就在久别重逢的母女俩抱头痛哭之际,一个颇具威仪的声音遽然自门边响起。
‘你在外头玩野了,可终于知道要回来了!’
水灵迅速回过头,敛着首,乖巧的喊了声:
‘爹——’
‘嗯!’司徒央板着脸,而后好半晌才终于吐出一句。‘既然回来了,还不快进府去。’
‘谢谢爹!’
水灵喜不自胜的绽开笑颜,欢天喜地的跟着她娘步进睽违已久的府邸。
回到司徒府,水灵儿每天有吃有睡,被人侍候得舒服、周到,日子过得可快活得不得了。
每天不但有她娘特地吩咐厨娘做给她吃的山珍海味,还有自城里最好的布庄送来,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布匹,给她缝制衣裳。
在自己的府里头,果然还是比寄人篱下来得舒坦、自在——虽然她始终忘不掉那双冷然、幽深的黑眸。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她的消失彷佛是水塘里蒸发的一滴水,全然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她相信凭宁顤的势力与权力,想找一个人绝对是易如反掌的,除非,他根本巴不得这个人消失在他眼前!
只是回到府中十几天了,水灵仍无法分析那样的感觉是如释重负,还是失望——
‘甚么?皇上替我许了婚?’
一大早,听着她爹自宫里带回来的消息,水灵错愕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继水灵把自己卖了,第二件让她措手不及的消息。
‘这可是咱们司徒家无上的光彩啊!能嫁给……’
她爹说了些甚么,水灵是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只觉浑身突然滚烫烫,一下却又冷飕飕的。
好不容易从错愕中恍然惊醒过来,她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道:
‘我才不要成婚!’
长这么大,她没听过这么荒谬的事情!
她司徒家又不是甚么名门大户,她司徒水灵更不是甚么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反而还是一个人见人怕的小恶女。
这皇上莫非是吃饱了撑着,还是怎么着?!竟然下旨替她许婚!
再说,这皇上又不是玉皇大帝,指派她嫁谁,她就得嫁给谁!
‘你这丫头!都到这节骨眼了,难不成你想抗旨,让爹娘全给皇上砍掉脑袋?’
司徒央不满的瞪着这向来任性的女儿,她这拗性子,真不知像了谁?!
‘再说,皇上替你挑选的夫婿,可是朝廷里的重臣,人卓尔超群不说,还长得俊逸、不凡,你还有甚么好下满意的?’
有——有甚么好不满意的?她爹说这是甚么话?
这婚姻大事又不是在挑橘子,又大又红的就是好!
‘我……我下管!要嫁……你自个儿去嫁!’
水灵恼羞成怒的丢下话,转身就往房里跑。
‘你这丫头越来越大逆不道了!竟然敢这样对爹说话——’
她就要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了,她哪还管得了要怎么殷勤谄媚的同她爹说话?!
她要离开这里—她义愤填膺的暗自决定着,离开她这‘卖女求荣’的爹,以及这个没有温暖的府邸!
她才不会傻傻的任由那昏庸、愚昧的狗皇帝,一句话就葬送了她一身的幸福!
主意既定,她火速奔回房间,草率收拾了包行李,怀着满腹被出卖的激愤,她拎起包袱就欲走出房门,却愕然发现——房门竟被上锁了!
这是甚么爹?!竟然为了拢络皇上,不惜出卖女儿!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水灵扯开喉咙,仰天怒吼着。
‘别浪费力气了!婚礼就订在七天后,你就给我乖乖待在房间里,准备当新嫁娘吧!’
她爹老谋深算的声音蓦然自门外响起。
‘爹,你不能这样对我,求你放灵儿出来……’
水灵眼见情势不对,马上放软了声调,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眼见门外一片沉默,水灵心中大喜,再度鼓动起三寸不烂之舌。
‘爹,我压根儿没见过那个男人,更别提有一丁点的感情了,难道你忍心就这样断送女儿的幸福吗?’
‘别说这么多!爹既然接下了圣旨,就没有反悔的余地,除非你要爹娘陪着你一块掉脑袋。’
抛下一句话,坚定的脚步声,就这么绝然消失在门外。
‘我不嫁!爹,你听见没?说甚么我也不要嫁给那个人——’
她像是发疯似的,对着房门又捶又打,直到她的双手又红又肿,嗓子也喊得几乎哑了,才无力的跌靠在门上。
她不要嫁人……
她真心想嫁的,是那个始终没有来寻她的人啊!
她噙着泪,颓然蹲下身来,宁顤那张俊傲的脸孔,再度悠悠浮上心底。
水灵再激烈的抗议也丝毫动摇不了司徒央的决心。
这回,她爹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甚至是绝食抗议,她爹都始终无动于哀。
为了怕她逃走,她爹不惜将她关在房中,就连一向袒护她的娘也丝毫不肯帮忙。
眼看着七天之限只剩下两天了,向来鬼灵精怪的她,竟然连半点法子也想不出来。
她爹非但每天亲自送来三餐,房间外头也派着几名壮丁轮流守着,固若金汤得宛如战场上的碉堡,别说她要逃了,就算连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被关在里头的水灵懊恼却又仓皇极了,难道她真要嫁给那素未谋面的男人吗?
她当然是不甘心的,只是,面对皇上‘抗旨即死’的强权压力,以及她爹强硬的态度下,她终究不得不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