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佩蓝跨下出租车,用力地按住他们家的门铃。
一分钟过后,没有人来开门。
她再度按下门铃,持续的铃声足够让周公从睡梦中跑出来抗议。
“这家人全死光了!”沙家驹的怒火从对讲机中传来。
啪地一声,对讲机又被切断。
许佩蓝气得跺了下脚!继续不屈不挠的按下电铃。
“你听不懂人话吗?”骂人的声音立刻传出,对讲机又立即被挂断。
她愣了两秒,手才又放到门铃上,身后就传来了李管家的讶异声。
“佩蓝,你怎么来了?”
“李妈妈,快开门,家伊生病了!”
“怎么会这样?!”李管家手忙脚乱地在钱包里找钥匙。
她拿过李管家的购物袋,心神不宁地看着大门栏杆内的白色主宅。
外头的大门一开,许佩蓝就往主宅里冲,只是才一推开门,一阵咆哮声就往她的耳膜里冲。
“你这是什么母亲!三天两头不在家,生而不教,不如不生!”沙家驹愤怒地摔破一只玻璃杯。
“我不跟酒鬼说话。”沈莹冰冷的脸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变化。
“连一只母狗都比你保护孩子!你如果没血没泪没感情分给自己的孩子,你干么生下家伊!”沙家驹凶狠地朝沈莹跨近一步……
“我和家蒨这两个血淋淋的例子,还不够你自我检讨吗?”
“你不要太逾矩,你们都是我养大的。”看着沙家驹几近扭曲的五官,沈莹心头竟有些发寒。“你这是对母亲的态度吗?你们都是我养大的。”
“我们是李妈养大的!还有,我宁愿你不曾把我生下来!”
啪地一声,又是一只花瓶落地。
“沙大哥……”许佩蓝站在门口打了个冷颤,难怪家伊不敢下楼来。
“你来做什么?”没有收起满眼的怒气,他伸出手阻止她进入客厅……
“地上都是玻璃,别踩进来。”
“家伊生病了,我要上楼看他。”她低着头,踮着脚尖还是踏进了客厅。
“你怎么知道他生病?!他生病怎么不到楼下来告诉我?!”沙家驹大跨步地朝她走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脚底踩到的是什么东西。
“你小心一点!”许佩蓝不自觉地喊着,再抬头时他整个人已站到她面前。
“啊!”她惊呼了一声,整个人被他侧抱起身走向楼梯。她难堪地不敢朝沈莹的方向看上一眼。“我自己会走路。”
“少废话,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家伊怎么了?”
沙家驹的步伐没有因为抱着她而迟缓半分,而他脚下踩碎玻璃的声音,则让许佩蓝心惊胆跳地直往下看他的脚有没有受伤。
“家伊打电话给我,说他的头很痛、肚子也不舒服。”许佩蓝仰头看见他铁青的脸色时,决定接下来的话要小声地说:
“他听到你们在楼下吵架,不敢跟你们说,所以就打电话给我。而你的行动电话又没开机,所以我只好直接跑来。”
“行动电话是什么鬼东西!我干么要打开行动电话!我干么要让人随便就找到我!”不知道该骂谁,所以就把所有的错全推到行动电话上头。
“家伊怎么了?”沈莹在他们身后问道。
“你不用假心假意的关心他,反正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母爱!”沙家驹没有回头,抱着怀中的人儿走上楼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不用因为佩蓝在这里就虚伪了起来。她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
许佩蓝的手连忙捂住他的嘴,怕他再继续说出伤人的话。
“一个浪迹天涯的人指责我不懂得尽到母亲的责任,你就尽到做儿子与兄长的责任了吗?!”沈莹有几分恼羞成怒。
沙家驹僵住了身子,整个人霍地回过了身。
“你有胆子再说一次,我就把你在世人面前那张高贵的面具全部扯破!面子这种不值得几分的东西,是你最在意的,不是吗?你跟了三个男人,每一次都是因为事业碰到障碍,而我们三个人的爸爸都恰好对你有帮助,你才愿意以身相许,不是吗?我会变成这种儿子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冷血无情的母亲,不是吗?”
一连迭的“不是吗”让许佩蓝咬住自己的手背,以免自己痛哭失声。紧靠在他身上的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此时的痛呢!
沙家驹的怒气全绷紧在肌肉上,而那些心里的悲哀则让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这些挣扎,他的母亲怎么会看不到?!
沉默之中,许佩蓝回头看向沈莹,却无法在她脸上找到任何伤心的表情。
她知道有些人对情感的感受力特别的低,但沈莹是一个母亲啊!
许佩蓝收回了视线,心疼地碰了碰沙家驹的脸。“我们先上去看家伊,好吗?”
沙家驹没作声,沉重地闭了闭眼后,继续抱着她往二楼走去。
“这里没玻璃,我可以自己走了。”她体贴地说。
“别说话,让我抱着你。”他手臂则将她拥搂得更紧更紧,并将整张脸全埋到了她的颈间。
为什么他有这样的妈妈?!
许佩蓝静静地搂住他的背,娇小的身子像似捍卫着他。轻轻把脸颊靠在他头发上,感觉他紊乱的心跳贴在她胸口上。这一刻的他不再距离她那么遥远,而她为他沈沦的心,怕是今生今世再也得不到救赎了……。
在家伊的门前,他放下了她。
凝视着微泛水光的眼,沙家驹无言地以指尖划过她的眉间。没有开口,就这样紧握着她的手,他推开了房门……
家伊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家伊!”许佩蓝惊呼出声,冲到孩子的床边,察看他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手还没碰到家伊的脸,就已经感受到了孩子额上的热度。她转头催促着沙家驹:
“快打电话叫医生!”
在沙家驹急促地对着听筒吆喝时,家伊整个身子被许佩蓝拥进了怀里。
听到她温柔的呼唤,谷家伊睁开了眼睛。许佩蓝才松了口气,眼泪就淌了下来──可怜的孩子!
沙家驹走到她身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蓝姐姐……我很难过……”孩子睁着干涩的嘴唇,眼巴巴地看着她。
“家伊最乖了,医生待会就来了。”许佩蓝示意沙家驹将桌上的水拿给她,让孩子小口地咽了些水。“肚子哪里痛?”
家伊的手指着腹部中央。
胃?!沙家驹伸出手按了下家伊的胃部。“是这里痛吗?”
“对。”孩子的大眼睛里掉下了泪水,伸出手要沙家驹抱。
沙家驹揽过了家伊,被孩子身上的热度吓到。他慌乱地抬起眼,许佩蓝则在他的颊边印了一个吻。“医生很快就到了,别担心,家伊会没事的。”
她缓缓地站起了身。天知道她有多为家伊着急!“我去拧一条冷毛巾。”
“蓝姐姐,不要走。”谷家伊的手拉住她的裙襬,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不要任何人离开他的视线。
许佩蓝弯下身子,平视着家伊的眼睛……
“我去浴室拿冰毛巾,顺便帮你拿一套衣服,你爹会在这里陪你。不要害怕啊,家伊是我最勇敢的小天使。”
谷家伊的手紧捉着她不放。“我……不勇敢……我很害怕……我怕爹和妈妈吵架之后就跑出去……就没有人要我了。”
“家伊,我绝对不会放你一个人。”沙家驹的双手将家伊及她的手全包裹在他的掌握之中。“答应老爹,下回生病时一定要马上说,否则我们下回去加州时,就不带你去迪士尼了。”
“我想和大家一起去迪士尼……妈妈会去吗?”
“她会去的。”我用押的也会把她押去!沙家驹在心底诅咒着。
趁着两兄弟说话的时候,许佩蓝拿了套衣服,拧了几条毛巾,而后用她一贯的温柔替家伊拭去汗水并换下了湿衣。
沙家驹握住家伊的手,目光却就此凝注在她脸上。
为什么会被许佩蓝吸引?她纯净的气质?她单纯的心性?她温暖的性格?
他终于明白自己在没见到她的那一个月里,为什么总是会心绪不宁而且极端暴躁了。不想去思念她,脑袋里想的却全是她!这些病症的名称只有一个字……
爱。
“家驹,黄医生来了。”李妈推开了门,领着黄医生进来。
“黄医生好。”谷家伊有气无力地叫着。身体状况不是太好的他,和社区的家庭医生还算挺熟悉的。
“哎呀!前阵子才看到你在公园里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生病了呢?一定是你和公园的小鸟抢着说话,对不对?”黄医生边和孩子开玩笑,边拿出听诊器放到家伊的胸口……
“好,现在深呼吸;很好,再深呼吸一次。”
沙家驹抬起头,转动僵硬的脖子,不料却在门口看见沈莹的到来。
“你来做什么?”他的口气带着忿恨。
“家伊是我的孩子。”沈莹的脸色未变,目光却集中在许佩蓝担心的表情上。这个家庭教师什么时候和她的儿子们走得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