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厨房里,蓝伊澄正洗手做羹汤,为了晚餐忙碌着;客厅里,则如以往坐着两个等着吃饭的大男人。
然而不同的是,他们神情凝重,没有以往的轻松惬意。
滕煜想了一整天,丁立文的话很现实,但不无道理,他现在好比是站在一个有着蓝伊澄和温凯娣的天秤上,孰重孰轻,很难斟酌。
“你打算怎么做?”阿不关心地问。
“你认为该怎么做?”滕煜懒懒抬眸,现实的残酷正与他的良心拔河,而良心逐渐疲于应战。
被他这么反问,阿不垂眸,困扰地猛搔头。事情非同小可,他不敢置评,背负责任。
顾及滕煜的前途就得撒下漫天大谎,背叛蓝伊澄;若按部就班,滕煜可能再也等不到好机会,一辈子怀才不遇……唉!进退维谷啊!
冷睨着他有口难言的表情,滕煜心一横,显然已成现实的手下败将。
“还能怎么做!”他郁闷地撇嘴。
虽已料到他的决定,阿不仍颓下肩膀。
唉!他明白滕煜的苦衷,人生,总是充满许多无可奈何!
良心被遮蔽在乌云密布的山崖中,只怪事与愿违,滕煜还是得为自己的前途打算。歌已录齐,这两天整理过后便能完成。从此,也将不再和蓝伊澄有交集。
得到这样珍贵的机会,他该欢喜地额手称庆才对,然而,他的情绪十分沉重低落,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澄澄真可怜!”明知不该说出来,阿不还是不由自主地喟叹。
滕煜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下,恶扫多嘴的阿不一眼。厨房里传来的炒菜声,仿佛正鞭笞着他的良心。
门铃声在此时毫无预警地响起,阿不起身去开门——
一见来人,他错愕地愣在当场。
不请自来的温凯娣神采飞扬地朝阿不献上一记颊吻,即翩然而人,惹得阿不猛擦着脸,急忙将口红印给抹掉。
她怎么又突然跑来了?他没打算让澄澄和她碰面的……滕煜攒着眉,暗叫不妙,继而有股心虚的感觉在胸臆间作祟。
而那股心虚,完全是只对蓝伊澄而言。
他压根儿不想让她知道温凯娣的存在,也不想让她瞧见温凯娣对他的亲密举动。
“煜——”温凯娣拉长了尾音喊,一屁股坐近滕煜身边,顺便送上红唇。
滕煜反应敏捷地偏头一闪,躲过她的热情。
得知她人尽可夫的行为,他对她产生了极端的厌恶,还是保持距离、以测安全的好,以免整个圈子都是亲戚!
“哟!你心情不好啊?”涂满了丹蔻的纤指轻戳了他的肩窝一记,语调刻意的轻扬,她含嗔带怨。
阿不恍若无事人般地睁大眼盯着电视看,他说话直、个性直,此时此刻还是当个隐形人才是明智之举。
“你这个时候来,阿不已经要回去了,不能录唱。”滕煜态度淡漠地道,挪动了下臀部,和她拉开距离。
“嗯,你怎么这么冷淡嘛!人家来找你,又不一定得是公事。”她也跟着再挨近,索性整个人挂在他肩上,噘起红唇语出埋怨。
滕煜张口才想说什么,就发现温凯娣往厨房瞧的视线,见她眼神从惊讶化为打量,他立即循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果不其然,看见蓝伊澄微讶地端着盘子杵在餐桌前,和温凯娣目光交会。
发觉矫揉造作的声音停止了,周遭突然陷入安静,气氛猛地骤变,只有电视机传出的声响,阿不纳闷一看,见他们三人像被点穴般地定在原处,这样的局面实在是有够紧绷的,他忙化解地起身步向饭厅。
“煮好了吗?我来帮你。”阿不接过蓝伊澄手里的菜,佯装轻快地出声,随即添饭去。
“呃……好。”蓝伊澄回神应道,随即有礼地朝温凯娣颔首致意,才再旋身进厨房端菜。
“她是谁啊?”客厅里的温凯娣朝滕煜追问,又自作聪明地接着说:“是煮饭的佣人对不对?”
“嗄?呃……嗯。”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的滕煜,连发出了三个单音,最后模棱两可地漫应。
他能说什么?
“哈,我就知道,我去尝尝她手艺如何!”温凯娣洋洋得意自己的猜测正确,大摇大摆地朝饭厅走去,老实不客气地以手拿了块桌上的食物品尝……
********
好漂亮的女人!
蓝伊澄在脑中翻箱倒箧搜寻着对她长相眼熟的记忆……啊!对了!叫什么娣的,小妹曾向她大力介绍过。
她……和滕煜说话的态度好亲昵,他们是什么关系?
从刚刚那交会的目光,凭着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蓝伊澄便猜测出了大概。
身边有这样如花似玉的美艳女人,也难怪滕煜看不上她了。
那记撼动她心魂的缠绵热吻果然只是他的一时冲动,纯粹的气氛使然,再无其它……
这些认知令蓝伊澄的心蓦地冒出许多酸酸的泡泡,害得她鼻间也发酸,眼眶莫名地泛红。
“别想太多,他们只是朋友。”一进厨房就见她发怔,阿不好心地安抚,却有欲盖弥彰之嫌。
这些天,他再迟钝也看得出膝煜和蓝伊澄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在发酵,只可惜……尚萌芽就得被现实逼得扼杀!
“没有啊!你在胡说些什么!帮我端这盘吧。”眨眨眼,隐去雾水,她窘迫地顾左右而言它,忍耐着酸涩的感觉和阿不一起将菜端上桌。
“嗯,你的手艺还真的挺不赖的嘛!”温凯娣喷喷有声地尝着,虽是称赞,但口气不改傲然。
觑见蓝伊澄略微僵硬的表情,滕煜脸色阴郁,紧皱的眉心说明了他的心情恶劣得想砍人。
“谢谢。”蓝伊澄唇微扬,低声道谢,继续回厨房端汤。
阿不看着他们,只觉得情况诡谲得凝滞,唯独温凯娣那神经比电缆线还粗的女人毫无所觉。
大伙儿就坐,温凯娣理所当然地连问也没问,对于自己打扰了他们的晚餐丝毫没有自知之明。
端汤步出厨房的蓝伊澄,不期然地看见这些天来一直都是她坐的座位被突然冒出的温凯娣坐了去,心头一窒地顿了顿,力持平静地将汤端上前去。
“煜——你尝尝,满好吃的。”
温凯娣忽地夹了块鱼伸手欲搁进滕煜的碗里,正巧撞上了蓝伊澄的手臂。
“啊——”
惊呼声同时响起。
被热汤烫到的灼热令蓝伊澄吃疼惊慌得苍白了脸,仍忍着高温稳住手中的汤,将它放置到桌上;温凯娣则因身上的名牌服饰被油汤溅到而错愕。
“对不……”蓝伊澄连最后一个字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便被温凯娣劈哩啪啦的斥骂截断。
“你搞什么鬼!笨手笨脚的这么不小心,你知道我这身衣服花多少钱买的吗?真是的……”她猛地起身,逼近蓝伊澄狰狞地叫骂。
蓝伊澄瑟缩了下,怎么也没料到这美丽的女人凶成这样!
可……也不全是她的错啊!
低落的心情、手腕烫伤的疼痛,让她无法控制地濡湿了眼眶。
砰地一声,铁砂掌重击在桌面,震住了温凯娣高分贝的噪音,也把阿不吓得惊跳了下。
阿娘喂!认识滕煜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他这么大发雷霆的样子!阿不忍住拍抚胸口的动作。
“你闭嘴!凯娣!”忍住将温凯娣丢出去的冲动,滕煜威严的嗓音泛着一丝隐忍的怒意。
没来由地,他无法忍受有人这么恶声恶气地对蓝伊澄。
“澄澄,快去冲点冷水。”阿不出言提醒。
“对不起。”含着眼泪草草向温凯娣道歉,蓝伊澄旋踵奔入厨房。
“哼!对不起就算了吗?真讨厌……”震慑于滕煜突发的怒气,温凯娣嫌恶地皱鼻嘀咕着,被耳尖的滕煜狠狠一瞪,立即噤若寒蝉。
见识到温凯娣的恶形恶状,阿不偷瞪了她一眼,才挪动椅子欲起身去探视蓝伊澄的情况,便见一道身影动作比他更快地闪身跟进厨房。
温凯娣微讶地看着滕煜像阵风似地卷进厨房,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
冷水哗啦啦冲着,缓和灼烫的不适,也期望能一并冲走满心的酸涩,噙在眼角的蒙蒙水气,终于还是抵不住地心引力的吸引,一滴滴落在蓝伊澄苍白的颊边。
“烫伤了吗?你哭了,是不是很痛?”一追进来,便焦急地捉起蓝伊澄泛红的柔荑审视,滕煜关心地迭声发问。
她的眼泪,揪疼他的心!
“没什么,好多了。真不好意思!把你朋友的衣服弄脏了。”缩回手,她别扭地闪躲,不知为什么,他此时的关怀会让她觉得悲哀。
滕煜!你既然对我无意,就别对我这么温柔,即使是不经意的拨弄,我的心湖也会兴起波澜啊……
对他与日俱增的爱意她抑制得好辛苦,然而,他无意间流露的温柔,却一直挑战她克制力的极限。
缺乏自信,内向羞怯,教她只能暗恋着他,没有勇气表明。
执意将她的手压制在水龙头下继续冲水,滕煜显露难得一见的专制,怪异的心疼在胸臆间鼓胀。